“我们寨里没有陆姓的人家,你朋友记错的吧?”
“没有?那……以前有过吗?”我有些不死心,问。
“以前?以前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你……”青年顿了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叫张远。”
“我叫落棠。”线索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未可知,目前还是和这个当地人打好关系,混进寨中也方便些。
“落棠。”张远从他背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羽来,递给我,“这支箭你摆在显眼的地方,否则寨里的人会误以为你是其他国的入侵者,到时候就麻烦了。你带上这支箭,别人就会知道你在寨里有熟人。”
“多谢。”我接过,想了想,绑在鬼卿旁边。
张远眼睛扫到鬼卿,眼睛一亮:“你这把刀……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有些犹豫,心中的绳子也牵了牵,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我想起鬼刀的厉害,但对方又是好心帮助我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这刀脾气怪,不愿让别人碰的……我拿着给你看?”
张远愣了愣,脸上倒是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寨里的铁匠打造的刀剑才会挑人,没想到你的刀也会啊!”
“挑人?”
“嘿!你不知道吧!我们寨里的铁匠张大地张叔叔是这一片出了名的,他打的刀啊剑啊,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使得的。若不是刀看中的人,恐怕连刀鞘都拔不开!”说着,低头去看鬼卿,伸手想摸,我手一缩,避开了。
“好刀!你这刀,竟然比张叔叔打的刀还要好!”
鬼卿抖了抖,似乎有些嘚瑟。我怕他露陷,急忙将他绑回腰带上。
跟着张远顺着山路走,渐渐看见有竹楼在层层叠叠的竹叶中崭露头角。
张远冲着大门口瞭望台上喊了一声,厚重的竹门很快从里面被缓缓拉开。
我跟着张远走进去。整个竹家寨不算大,但胜在严整。四周都设有瞭望台以防野兽攻击等,中央设有防火水桶,且都有人看管。寨民分家居住,一座座竹楼高低有致,分布均匀。旁边也有小型集市,供居民交换物品等。
一路走来,碰到的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张远,并向他打招呼,走过我的时候都会多看两眼,但在看到我要上别着的箭羽后就会若无其事地走开。有些小孩看到张远,还会大叫着跑上来,要抱抱飞飞什么的,还好奇的问我是什么人。张远没有答话,给他们一人一支箭羽打发走了,转头跟我说:“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要向寨主汇报,你在寨子里随便看看吧。”
我谢过他,等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才不知道该去哪里。四下都是陌生的面孔,连房屋都是陌生的装潢。
而且,这边几乎每户人家的竹楼屋檐上,都会绑着一串的银铃。风吹过的时候,清脆悦耳,竟是一片祥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银铃。
鬼卿低声开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寨头看看。”我记得很清楚,根子脖子上那块铜片上写的就是“竹家寨寨口陆家”。
“随便你吧。”鬼卿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我看你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跑到寨口去问,几个人都说没有陆姓的人家。正要去找下一户人家询问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我,转头一看,就见一个老头坐在一把竹椅上,摇着一把破蒲扇:“小姑娘,你找陆家有什么事情吗?”
我心里一动,问:“老人家,你知道陆家?”
“你问陆家,这里自然是没有人知晓,因为根本没有一家人家主是姓陆的。你若是问陆寡妇,倒是没有人不知道的……这陆寡妇一家,也是作孽,哎……”老人家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似乎被刺到眼睛似的眯了眯,叹了口气,“那陆寡妇嫁到这里来不出三年,公婆婆婆就双双去了;生了儿子不到一年,丈夫也死了;不料她那儿子也是个不如意的,生下来就缺了根筋,小时候还看不出来,等长大了才看出是个痴痴傻傻的娃,心智永远停留在三岁小儿。陆寡妇不舍得扔了他改嫁,只好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孩子拉扯大……可惜天不随人愿,那儿子好不容易长成二十岁的时候,一场发热,将脑子烧坏了,也去了。”
我听到这,便知道老头口中那发热死去的傻子就是根子,又问:“那个陆寡妇呢?”
那老人家看了看我,摇摇手里的蒲扇,叹道:“陆寡妇在她儿子死后就疯了,不久就从悬崖上摔下去给摔死了。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小姑娘,你到底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问陆寡妇一家的事?”
二十年前?一家……都死了?
“多谢老人家相告……我认识一个人,是陆寡妇的熟人。今日路过,就来问问,可惜……”是真的可惜。一家人都没了,指不定早就都投胎转世了,就留根子一个傻子在人界彷徨着。
“陆寡妇死后也不见有娘家的人来寻过,不知道是哪个熟人,还惦记着?”
我当没听出他这句是问话,只岔开话题:“那不知,这寨里可还有陆寡妇儿子要好的人?”
“要好的?那孩子从小痴傻,要说与他要好的,也就只有……”
“落棠!”张远的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地盖住了老人家苍老的声音,我还想问那人是谁,张远已经跑了过来,“落棠,你在这里。寨主找你,你快去吧。”
“你们寨主为什么找我?”我心里想着问那老头的事,对张远的态度也有些敷衍起来。
张远有些急:“寨主只跟我说要速速将你带到,没说找你何事。寨主向来不会随便找人,要找一定是重要的事,你若是还有事,大可以等会再来。”
到底是别人的地盘,惹恼了别人寨主不是好事,只好先求老人家等等,结果一转身,却只见一把空荡荡的竹椅,哪里还有人影。
我疑惑地问张远:“张远,你看到先前坐在这里的老人了吗?”
“老人?没有啊。哎落棠,快走吧!别让寨主等久了!”
我心下觉得诡异得紧,想问鬼卿又碍于张远在旁边,只好先跟着张远去见寨主。
寨主所在的竹楼在最里面,是整个寨子里最大的那座。张远对门口的守卫通报了一声,守卫看了我一眼,说道:“跟我来。”
我跟着那守卫走进去,张远没有跟过来。这竹楼在正面看不出来,其实内部很深,被分为很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有守卫把守着,每通过一个房间,就要与守卫通报一声。
寨主在最里面的房间里,一整张虎皮铺一把太师椅上,虎头搁在地上,上面踩着一双绣银丝的靴子。
将我领进来的守卫单膝下跪行了一礼,恭敬道:“寨主,人带到了。”
那寨主一脸地痞气,嘴里啃着一块肉,一边挥手:“你下去吧。”
那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寨主。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干站着。那寨主也当我空气似的,张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是大口吃肉。
干站着也不是办法,我还记着想去找那老人家,只好先开口:“不知寨主找我有何要事?若没有,我先行告退……”
“先别急。”那寨主吞下手中最后一口肉,伸手抹了抹嘴边的油渍,冲我笑了笑,“既然来了,何不坐一会,干嘛急着走?”
事到如今我也听出不对来,皱眉看向那寨主,想看出他到底做什么打算。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帮人办事。”寨主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斜躺在椅子里,手上摸着虎皮,一下一下的,“听张远说,你是从城里来的?”
我不做声,只看着他。
“可是我倒是觉得,你不是从城里来的……你是从西面的山里来的。我说的可对?”他也不等我回答,随手拿过一旁桌子上的一张卷轴,一边展开一边继续道,“听说前几日,西山一个部族里逃出来一个身怀重罪的小丫头,那丫头带着一把全身漆黑的刀……不过也是巧了,那把刀,跟你身上这把,一模一样。”
我暗道不妙。寨主大喝一声:“快把贵人要的猎物抓起来!”
只听周围竹墙都被人从外部破开,转瞬间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数十把锋利的刀剑对准我的脑袋,寒光在空中静静地胁迫。
寨主从椅子中坐直身子,看着我的眼光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把人给我关起来,等贵人来验货!手脚给我小心些,这次的猎物可值钱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