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紧紧握住妇人的手,咧着嘴,“娘!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等我混出名堂了,就将您接下山,儿子给您养老!”
“嗳!好!”山子娘嘴唇微颤,眼中再次盈满泪水,儿子终究是长大了,知道孝敬娘了。只是有那么一天吗?不敢奢求,只愿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大当家大步跨进门,沉着脸。
“下山?还能往哪儿去!暗地里到处都是狗贼的暗哨,稍不注意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就算能保住你的小命儿,能保得住你母亲?”
山子与山子娘二人身子皆是一抖,齐齐望向门外。
像是许久没有见到儿子了,大当家也有些想念,亦如山子娘一般,将儿子从头到脚瞧了个遍。
“哼!回来,也不来瞧瞧爹!”
虽说语气满是不耐,却是缓和了不少。儿子回心转意,回到身边,也算是喜事了!
山子抿着嘴,没有开口讲话,大当家有些恼怒了。山子娘见状,忙使眼色,让山子先服软。
山子经不起娘的恳求,只得不情不愿,道了声,“爹。”
这声“爹”倒是让大当家心头的烦躁消了大半。自家的娃总归是自家的,就算出去野了两天,还是会回来的。
“嗯!回来就好,多陪陪你娘,瞧你把她给气的。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总归是爹的错,不该瞒着你。但是你也有不对!怎么能偷着跑下山呢!这么做该多让我和你娘担心!”
山子沉默着没有开口,盯在干净的地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当家见山子没有反驳,便以为他是妥协了,当下一喜,更是停不住往下说了,“你的那片瓜地,还是得由你来看。你不再的这段时间,都是你三叔照看着,他却是笨手笨脚,苗子弄坏不少,再这么下去,都得让他给毁了!”
听到“瓜地”二字时,之前的事儿全都涌向脑海,他掠夺了宝儿的东西,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口。
山子恼火不已,怒喊出声,“那不是我的瓜地!也不是你的!是宝儿的!”
“哼!寨子与她早就两清了,若说地是她的,她能拿走吗?是!那地不是你的,也不是我,但更不是她的!是寨子的!”
对于山子态度,大当家哪里能沉得住气,语气也僵硬了些。
刚刚才缓和的氛围,三言两语土崩瓦解。
双方剑拔弩张,不相退让。
“你是我爹,是一家之主,是整个寨子的头。怎么能做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儿!”山子嘶吼道,心却似在滴血,这就是他尊敬了十几年的爹。
“寨子为那丫头做的事儿不少!没有我们,她能有今天?我只是拿到我们应得的,算不上忘恩负义。”大当家冷哼一声,却也不同于山子的怒吼一般,袖子一甩,背在背后,“你也休要再帮她说话,事已至此,就安心待在寨子里!”
“我不!在这个充满了阴谋的地方,我待不下去!”山子瞪着双眼,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原本憨厚的、俊朗的面庞有些狰狞。
“那你想要去哪里?还那丫头那里?你不要忘了她身边还有个亓公子,你算什么?到最后,不要被人耍了!还不知道,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你斗不过她!”大当家一番话虽有些刻薄,却也真是为了山子着想。
“你骗人!你骗宝儿,骗娘,骗我!我不信,不信宝儿是那种人!”山子捂住双耳,接近疯狂,“这里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鬼,专门害人的鬼!”
“放肆!”大当家拿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往地上一砸,“睁开你眼睛,站在你面前的是生你养你十八年的爹!这里也是你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今天你竟然说出了这番混账话,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剧烈的声响后,山子不知是被镇住了,还因为大当家的话。不再说话,手微微颤抖着,嘴唇也是,眼珠子不住的左右瞟,像是六神无主。
山子娘没有插嘴,坐在床上,看着爷俩吵架,只得无声流泪,沾湿了衣襟。
山子的这般状态持续了一会儿,忽的,拔腿冲向门外。
大当家立刻出声制止,“站住!今天你要是敢跨出这个大门,就不再是我儿子!”
山子骤然停下脚步,顿了顿,还是跨了出去。
“这般忘恩负义的爹,不要也罢!”
淡淡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愤怒于大当家耳畔回荡,眼中一阵恍惚,等再清醒过来时,面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嘤嘤!”
山子娘无力制止,再也忍受不住,大哭了起来。
大当家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改开口说什么,心里除了愤怒、烦躁,还有一丝痛,甚至有些悔意。
大步走向门外,带上了门。
屋内的灯光映照在门窗上,穿过缝隙,洒落院子中,使得树木、花草的轮廓黑夜中若影若现。
大当家顺着院子的石板路往外走了几步,忽的收住了脚,对着黑暗的树下躬身行礼,“大人!”
“可是心疼了?”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响起,让人不由得毛骨耸起。
“是他不懂事,不能明白大家的一片苦心。”大当家摇摇头,方才的怒火消失殆尽。
“他会懂的!瞧着吧!并且还会助你我了结多年的恩怨!哈哈!”那人说完一阵冷笑。
见黑影晃动,越来越近,显现出轮廓来。黑色短装包裹着伟岸的身材,一股摄人气势,叫人胆战心惊。黑夜中,五官轮廓若影若现,瞧不大真切,却能觉着是十分阴冷、狠毒。
自黑夜中出现,又于黑夜中消失。
大当家久久才回过神来,心里却充满了恐惧,久久不能平复。
山子啊山子!爹的苦心你怎么就是不能明白呢!现在可好,将你也卷入了这场纷争中,只怕是难以脱身了。
夜色寂寥,树影婆娑,大地万物已经沉睡。明日红日冉冉升起之时,对与有些人来说是新的开始,对有些人来说却是黑暗降临前的短暂光明。
“傻子!回神了!”宝儿用大铁勺,轻轻往锅边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山子晃晃脑袋,回过神来,看着宝儿撅起的小嘴,不由的笑了,“鱼烧熟了吗?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行了!行了!马上就出锅了!”宝儿睨了他一眼,专注的将炸得喷香的花椒和干红椒段铺在做好的一大盆鱼片面上。拿了快干净的布,将锅勺子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水渍。
火烧的旺,很快,锅底一圈儿便红了。从油罐儿里舀了一勺油,倒进锅里,清澈见底,没一会儿就冒出青烟儿了。
趁着烧油这会儿,宝儿似毫不在意的问向山菜子,“山子,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山子一愣,半天没接上话来,自己本就嘴笨,加之是宝儿问话,更是结巴的不知所措。
宝儿至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脑海中却早已浮现出山子为难的表情。
便岔开话题,打趣道:“莫不是瞧上哪家姑娘了?不好意思开口?”
“哪能呢!”山子不好意思的蹦出这三个字,却是不由自主的瞟了瞟忙碌的人儿。
话既如此,也没在继续下去。
炤膛里已经没有加柴了,火在渐渐熄灭。
锅里的油烧得滚热,宝儿拿起勺子舀上大半勺,浇在辣椒等佐料上。
“唰唰!”的声音响起,过高温度的油碰到盆里的东西,立马冒起了泡。顷刻间,整个房间浓香四溢,叫人不能忍耐,想先吃为快。
“好香啊!”
福气自门外走来,连连赞叹,脚下步子都跨得大了不少。
快步走向宝儿身边,目不转睛的望着炤头上满满一盆美味。
瞧着还在沸腾的菜肴,福气再是忍不住了,忙拿起边上的一双筷子,加起一块就往嘴里放。
“当心烫!”宝儿关心道。
话音刚落,这边就嗷嗷直叫了,“哎呦!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那模样甚是滑稽,惹得宝儿与山子忍俊不禁。
“你咋跑来了?都忙完了”宝儿拿过一杯冰水,递给福气。
“都忙好了,这不是知道您要给咱们做啥‘水煮鱼’吃,大家伙儿早早就把活儿干完了,就等着吃呢!等上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催着我来瞧瞧,您做得咋样了?这不就来了嘛!”
山子喝了口水,舌尖的疼痛减缓了些。只是方才那鱼肉的爽滑、香嫩叫人难忘,不由的再往大盆儿里瞧了瞧。
宝儿忙抢过他手中的筷子,“我看是你自己嘴馋了,想来偷吃。还推到别人身上,可不许再吃了!”
福气的小心眼被看穿,也不害臊,只是咧着嘴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被她看得透透的。
二人之间亲密,让站在一旁的山子好生羡慕,他也好想同福气一般在宝儿面前调皮,惹她发笑,好让宝儿狠狠“教训”自己一顿,没有一丝顾虑,那般自然。像是多年的朋友,又或是亲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