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明月回去的时候,看见斩风长老为首,一排大仙整齐的靠墙边躺着,身体都被弦丝缠绕束缚着,像是在特制的蚕茧睡袋里似得。
一众人仙体没有了仙气,靠缓慢自愈,身上都还是电出来的焦黑,许多都还没醒。
斩风长老醒的最早,恰好看到音明月回来,不必说,他也知道背后告密提供信息的人,有着让他们双方都受损的盘算。
如今局面,知道音明月行踪又有这种意图的,除了天剑派的天女,怕也没有别人了。
仇人见面本该分外眼红,但他们之间本没有私仇,此刻斩风长老作为失败者,也只有沉默。
“斩风长老袭我后方,的确好手段,可惜,仙运不在你那边。”音明月本来还想挖苦他几句,却见他沉默模样,像是认了此番失败而无话可说。音明月临时改变主意,通过收了方音的事情,让她突然心思活动,这位斩风长老也不是一手遮天心境的顶仙,宗族跟幽冥派虽然牵扯的很深,现在看来不可能为她效力,但将来呢?
将来可未必,于是她决定,不杀这些人,先囚禁起来。
斩风长老一行逐个进去旁边的密室里,他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时候,看着风轻言说:“你若非一生所爱心境,也必当是与情字相关。唯有情感之类的心境最是极端,才有对灵气控制范围小,控制权却又极高的状况。可是你的那些能力——又并不像是一代宗师境界!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此番幽冥派是否换我回去,怕是未必,风仙子怕也不会在这里一直久留,权当手下败将临死之前最后的遗愿,可否解答?”
“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解答?”风轻言如实的回答,让斩风不由叹气道:“斩风斩风,不料到头来,却变成了风斩!罢了,仙运使然,当有此败!”
斩风长老下去了,密库的厚壁合上。
他们苦苦找寻的,存放异宝的地方,就在这里,可惜,他们却没有办法带走,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办法离开了。
斩风长老的话,却让方音很在意。
“你、为了他,进了一生所爱?”他眼里透着遗憾可惜,除此之外,还有挫伤。
“我不知道是与否,但若是,原本也没什么奇怪。一生一世一许情本是我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他厌倦了我,我也只是独自回忆过去的活着吧。”风轻言实在没想到方音会在这里,但是,也很高兴他参与了这件事情,最后还能活着。
“仙子之情,令人敬佩。”方音抱拳作礼,眼里透着哀伤。暗暗可惜,先遇上风轻言的人,不是他自己。
“只是以情为信念,与剑神以音道为追求本质上并无不同。”风轻言此刻惦记着来这里的交接的大事,方音也看她沉默了下来,估摸她们母女有事商量,就告辞退了出去。
音明月使人给他安排临时居处,末了又笑着说:“剑神稍微委屈,很快就要搬地方,届时再为剑神好好准备居处。”
“战神客气了。”方音剑神径自走后,音明月看着风轻言说:“娘不在,你还在山上等,又不是许久没有回来过,那自然是交接仙山的了?位置在哪?”
“下面。”风轻言手指床榻,音明月不由皱起眉头,自然想不到,现在还是微缩的石山形态。“什么意思?”
当音明月看到风轻言取出来的石山,听她解说了后续如何操作,知道位置可以随她喜欢的确定,顿时高兴的笑道:“好!如此更好!还是你懂娘的心思,原本我就看中处好地方,琢磨着将来使上多少大仙才能把仙山整座搬过去,现在不用费事,真是再好不过!言儿,你此番守山有功,娘知道天玄派多少异宝矿珠都不嫌多,就赏你一千颗当作奖赏吧。”
“娘的地方是我家,保护自己的家要什么奖赏?”风轻言却并不领受,音明月不由笑道:“这可不像你。娘既然给,就是高兴,奖赏不过是由头,你拿就是了。”
“那就谢娘了。”风轻言也就不再推辞。
接下来,仙山还有后续的布阵工作,一段日子她都得忙着。
陈今在回天玄派的路上,因为没有急切的事情,只当是出来透气,也就不着急的走了人多的大路。算起来,他埋头在天玄派两年多不曾出来,也不知道这两年外面的变化如何。
本来他想租马,结果却发现,路上根本没有马让他租。
因为战斗的缘故,北王派境内和幽冥派境内的许多区域都实行了管制,除了指定负责往来送信的之外,不允许骑乘百刃马。
可是,路上商客仍有运送货物的需要,于是就被迫用了替代品,俗称犁地兽。
这东西力气大,耐力好,但跑的不快,比百刃马差了好几个层次,本来是村子里用于生产的,不要求其移动力。
在北王派和幽冥派的管制区域,这东西却盛行的很,有村子里的人专门出租犁地兽。
虽然跑的没有百刃马快,但比正常赶路的速度又快的多了,一车又能拉上许多人,拉货更是擅长。
战时管制势必影响正常秩序,但为了确保大道畅通,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只是被犁地兽代替,道路仍然没能实现本来需要的畅通,实质上的意义又显然大打折扣。
‘这般道路管制违背实际需求,就算禁了犁地兽,也还会冒出来别的工具,未来若要施行,可不能像这般徒然扰乱秩序。倒不如在人多的路段提高情报递送的通过优先权,又或者某些人总是多的道路征用一部分作为情报递送使用……如此紧急时刻商客路人恐怕损失,也不会争抢那一点时间,自然会驱车让道;没事的时候则一切如常……’陈今看到什么,自然就会跟仙派整体的情况联系起来,考虑到天玄派许多地方在扩张战斗的时候也曾管制,这时才知道,过去的一些管制措施太过理想,原来在实际中弊大于利。
除却这些,陈今在几个客店里吃东西的时候,观察客店里往来的外修者,发现这些人里,有个别拿的竟然是下品中型异宝的仙兵。
原本他怀疑这些是仙派里的外派仙主,只是装扮成了外修者模样。
但这天,他在客店二楼边看月亮时,看见一群几个人风尘仆仆的赶夜路进来,一路上了二楼,择了一处屏风里坐下。
片刻,那桌人里出来几个,一处处屏风里查看是否有旁人,陈今本想从窗户出去避开,但他们查到边角位置区域的时候,一个女仙喊着说:“不用看了,这么晚了又没说书人,谁会花钱在二楼坐?”
那几个查看的男仙听了,也觉得有理,这时分,正常赶路的早就睡许久了,路边客店,谁有雅兴深更半夜出来晃荡?不休息了?明天不赶路了?加上他们赶路也累了,剩下边角的一圈桌子没查看,就直接回去坐下了。
一桌人静静的喝茶,过了一会,饭菜端了过来,他们让多拿两壶热水搁下就行了,店小二知道是遇上有事情说,不想被打扰的客人,就识趣的下去了,又把二楼上来的门给关上。反正这么晚了,本来也不该还有人。
厨房的师傅刚才都睡着了,做菜时还在抱怨。
那桌人看饭菜都齐了,一改刚才的沉默,就说起了话来。
陈今的菜早吃完了,茶也早喝好了,只是还没睡意,就在窗户旁边坐着而已。
那桌人不以为会有这样的人,恰好却碰上了。
陈今就是,不操心次日赶路,也不着急抓紧时间休息,还会心血来潮这么晚了花钱在二楼呆着的‘特殊情况’。
那桌人带头的就是刚才喊话的女仙,一桌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一气东西,肚子没那么饿了,就聊上了。
一个男仙道:“路上人多,不好说话。你东岳派的朋友靠得住吗?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找人去那边做活,宁愿开平常二十倍的价钱,还送了你一把下品中型异宝级剑心的仙兵!怎么想,都觉得莫名其妙啊!天玄派那边那么多外修者,东岳派要找人帮忙有什么难的?”
蹊跷,这事情,陈今听着都知道不寻常。更没想到,现在外修者做事还能得到这种程度的酬劳,但想必该是三阳开泰修为的,才可能如此。但放在陈今印象中的过去,三阳开泰在十大仙派里也是仙主,谁还愿意在外面当奔波的外修者?
至于这人说的状况,那就更让他心中起疑,这种奇怪状况,很容易可以推敲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东岳派莫非是要对天玄派做什么事情?因此雇佣人手找这般远的,是为了确保行动隐秘?’
“我当然相信你们,大家都是长期搭伙的,只是我答应了人,详细细节等咱们过去了再对你们说。状况虽然奇怪,但你们尽管放心,事情很可靠。不会说山长水远的赶过去了,却又临时变卦。东岳派需要的人手很多,我们认识的不少人都会过去。”那女仙这般说法,本来也就够了。
可是,同桌的一个男仙却不甚高兴的说:“又说许多年没见,又如此信任他。倒是对我们,却要等去了再说!”
同桌的其他几个人却没有做声,陈今不由推测,这男仙跟带头的女仙有私情,这般话大约是吃醋,其实并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只是想借此证明那女仙对他的态度。
这般心思,那女仙显然也明白,也不生气他的语气态度,就说:“你这么说,我哪里还能对你们隐瞒?我四荒八极修为的时候跟他搭伙过三年,他那人做事周到,在那边口碑很好,只是如此罢了。至于说这次去的事情,是东岳派对要打天玄派,谋划很大,那人虽然也不知道详情,但他说从雇佣的人手来看,似是仙派宣战程度的大战,除了这一次,后续应该还有活可以接。”
刚才不太高兴的男仙当即心情好了起来,忙道:“若是东岳派跟天玄派打起来,几年都有可能,真是不愁没有活干!”
另一个人却奇怪的问:“东岳派跟天玄派没听说有什么仇怨,怎么突然要大打出手?”
“这就真不知道了,我那朋友其实也觉得费解,但他说,感觉东岳派方面信心满满,志在必得。”那女仙心里也只有各种猜测,却无从确定,也就索性懒得说。
“天玄派跟东岳派交界的,好像是天玄派的仙王,天玄白雪的?听说她的声势在天玄派的仙王里也是毫无疑问的前三之列,身边又有两个挚友大仙长期相助,还有许多大仙效力,东岳派莫非要派许多顶仙?否则,凭什么有如此自信?”
那女仙没兴趣乱猜,可她的伙伴们却讨论的激烈,各种罗列可能,吃喝聊着,热闹的很。
陈今没想到,会意外收获这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