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缭绕看着陈今一脸认真的模样，笑了。“活多少年了，都大仙境界的人了，还有什么人生和理想可聊？修炼仙气，处理密件，决断大事，守着漫长无期的时光。难得闲暇的时候，最愉快的不就是跟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吗？”

陈今思索着，片刻，看着香缭绕道：“大仙的状况被你这般精炼的真好，仔细想起来，从认识开始，你至今为止似乎都不曾迷惑过，对于未来，情感，各方面都那般明确。”

“你想聊人生，谈理想，那也不耽误边做着喜欢的事情。”香缭绕把外袍甩在石头上，伸手把陈今推倒在了石头上，边自解开了头发，目光里满是期许的看着他说：“谁会没有迷惑过？当年奉剑派的时候，你死活要离开我逃亡，你不知道我多伤心。玄剑派要拿你，在他们境内，当时谁知道你能否逃过？跟我回去红香派有什么不好？我愿意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们并肩前行，在红香派还怕没有你施展拳脚的空间么？”

香缭绕如此这般，实在让陈今觉得意外，他真是来谈人生聊理想的啊！

可是，他的体魄虚弱，注定了遇到这种主动的强势面前，就是挣扎不来的那方，除非他当作是敌人对阵那般，可是吧……他又做不出来。

但是，他是真没想法的，听到香缭绕说起奉剑派当年的事情时，他连一点心软都没有了。

“你不提那时候还好，一提，我就想起来那不甚愉快的经历。”陈今叹了口气，虽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时过境迁，他也没那么在意了，但香缭绕的性格特点和他不对路的地方，又想起来了。

香缭绕的双手在陈今身上游动着，明显感觉到陈今的兴致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却不觉得破坏气氛似得道：“既然是聊人生，如何能绕过此事？不能只是你谈，我听吧？”

“有道理。不过，此事好像也没什么可说了吧，早先你提过好几次，我也早表明对此事的看法了。你确实没有对不起我，但易位而处，你也不会接受我仅仅对得住你，却拿你姐姐与人交易。此外，当年我去红香派就是被软禁，怎么可能同意？你后来也知道了，奉剑派的时候我就是个假二分明月的大仙，难道敢上仙山等着被揭穿么？”陈今愿意聊人生，当然也尊重香缭绕的发言权。

只是，这件事情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聊。

“我要说的是，当年是你对不住我，是你辜负了我的情！时至今日，你都根本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之深！”

“是，严格来说，当年的确算是我因为发现彼此不合适，单方面离走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至于说辜负，事出有因，我不承认。而你对我的情意，我知道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时至今日，我对你可谓没有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却仍然这般对我在意，已然可以完全证明……”陈今话没说完，就看见香缭绕眸子里流露出难过的情绪。“你怎么了？”

“我就说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我未必留不住你，去追击你的时候，更不由自主的故意丢下姐姐他们在后面，变成一个人落单。因为我当时很挣扎。你走脱了后，姐姐来了，我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香缭绕此刻回想起来当时的心情，仍然觉得哀伤。“从我父母离开，饱受宗族里冷落之后，就发过誓，此生流血不流泪！因为哭，别人只会得到欺辱你的成就感，只会更开心。时至今日，打破这誓言，只有那一次，是为你。”

陈今默然不语，因为说不出话。这点他不知道，香缭绕今天才第一次说，但也对，以她的性格，过去多次明确心意，他却一直拒绝，她自然不可能说这些话当作哀求。

如今她是大仙，早已身兼要职，就算他们想见面，也不知道多久才有空约上一回，如今天这种，丢下重要事务不管跑出来的特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

仙派里能人无数，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对于掌门来说，她香缭绕若是无心尽职尽责，不能把时间用于为仙派效力，那就给她清闲好了，能把她职权范围内事情做好的人又不是没有。

陈今明白这些，也就知道香缭绕此刻会说起以前没提的事情的想法，如她所说，真没时间浪费，谁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见面？今天他奔着聊天来的时候不说，下次因为派务见面还有机会说别的？

“我是不知道这些，但我其实一直相信你的心意。”陈今觉得有些惭愧，但是，他觉得没有别的选择，他们真的不合适。

“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去天玄之间发展？当时你什么修为？天玄之间边界跟红香派隔了多远？谁都觉得我发疯了，不知天高地厚，想立功想疯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其实——只有姐姐知道，我真的是发疯了。为了靠近你，我硬生生想到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狂想，还把奉剑复游说了过去，就为了避免被你拒绝。”

“……其实我明白。”陈今对此是心里有数的。是，今天看，香缭绕是创造了奇迹，因而身居高位。但当年，谁知道能成功？陈今自己当时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她又如何知道他将来能助力什么？

“所以，你知道我的心意，也相信我的情意，却仍然一直狠心的拒绝。”香缭绕声音里透着挫伤，即使这答案其实她本来就有猜测，可是，她心中一直有疑问。于是手掌按着石头上，凑近到陈今眼前，眼也不眨的凝视着他，份外认真的问：“你可不可以老实的告诉我，如果我会因为你，在意你在乎的人，你会不会还跟我在一起？”

陈今刚要回答，香缭绕又抢先道：“不！我真正想问的应该是，抛开所有别的因素，你喜欢我吗？是否愿意与我一起？”

“倘若只论你我，我必须说，当年我很喜欢你。”陈今说完，怕让她又误会而燃起希望，又补充说：“可是，人生在世，不可能抛开所有的因素。至少我不是那种，为了情爱，就可以抛弃自己的理想和意愿的人；也不是可以不在乎所爱之人是什么样，就只管为了爱站在她面前的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不合适。”

香缭绕咬着下唇，很是难过，即使这些，她自己都知道，也早就想过无数次。她虽然难过，却不会再允许自己落泪。

“陈今，可我就是这样的人，强势，自我。因为我从小饱受冷眼，看到了世态炎凉，知道无人照顾的孤苦，知道在权力，力量面前柔弱的情感只是被人欺凌，当作玩物的可怜可悲而已。我爱你不由自主，可爱改变不了我和姐姐那么多年，在痛苦中建立的认知。如果当年知道你有后来，我会跟着你走，可我的性格仍然不会变。风轻言和弦乐若是你的仙奴，我容忍她们，不是你的仙奴，我就不会跟她们共处。人性不可信任，只有扫除所有的竞争和威胁，才是安全感的唯一途径。如你所说，我们确实不合适，我们即使在一起，最后我即便斗赢了她们，把她们都弄死了，你也会因此离开我。”

香缭绕从陈今身上下来，拿起衣服穿着，透着哀伤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他脸上，仿佛是要把他深深的记住，仿佛，是很快就要再见不着了似得。

陈今迎着她的目光，想起过往，起身坐在石头上，很是感触的说：“一直想说，谢谢你的爱。这么多年，让我心里一直知道，有你这般的样的人，如此珍重我。”

“因为你其实也珍重我，虽然你觉得不适合再在一起，但你一直愿意助我突破，不也是念着情份么？这些我其实心里明白。你做事情一贯很有原则，敢打敢拼，聚散离合当断则断。所以会给我机会，并不是我打动了你，而是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香缭绕的眼里，陈今是这般的？

“你眼里，我是这样？”陈今没有这么想过自己，尤其是很有原则四个字，其实他很少考虑这四个字，他觉得，香缭绕，风轻言，弦乐，天剑雪，她们都很有很有自己的原则才对。他，在香缭绕眼里，竟然也很有原则？

“你的幸运之力，特别关照的人，除了交情特别的如居山白，问剑复；就是志同道合前进的夏语冰之类；再不然就是构筑你影响力的顶梁柱。除此之外，我知道的，不就只有我和玄剑凤凰是例外么？所以玄剑凤凰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意外，最早知道听到传言，说玄剑派有她这么一个修为突破很快，必是暗地里与你有干系的人的消息时，我就知道你对她有想法。幸运之力闻名仙道这么多年，你说得出一个，没有特别理由，却能够打动你给予特别帮助的人出来吗？”

陈今来，本就是想知道，香缭绕眼里的自己。天剑雪让他很有感悟，曾经爱过的香缭绕，自然也是对他很有了解度，很有发言权的人，此刻果然也说出来了一些，让他不由自主反思的看法。

他，本对玄剑凤凰有念想？

是这样吗？

倘若不是，他为何给予她特别照顾？

倘若不是，为何从第一次帮她突破的时候，他便有难以自制的冲动呢？

他此刻回想，这么多年了，他幸运之阵帮助突破的女仙太多了。其中不知道多少，处心积虑的创造机会撩动他，太多他不敢说，但这类情况几千是有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比玄剑凤凰更富有挑逗性。至于那些玩欲擒故纵吸引他的，就更多的没办法估算了。

陈今仔细思索着，点头说：“如此说来，也许是我不愿意承认最初就有这等念想，用别的理由去掩盖动机，骗了自己，以求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