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来的？你不去问他，却来问我？”风轻言不想讨论方音的事情，人家喜欢音律，总来找她，却要被非议说是她的错，这等莫名其妙，她连争论都懒得。

尤其天女这般说，更分明是故意的了，她这般过来人，若说没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你知不知道仙奴该怎么当？”天女真想教训风轻言一顿，让她去跑跑腿，本是她的荣幸，不但拒绝，还这般说话？

别说她是一个仙奴了，就算是天剑派的普通弟子，天女也吩咐的动。

“我只知道，我是谁的仙奴就听谁的话。”风轻言估摸天女是要发作的，可是，却见她突然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然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怔怔发起呆来。

‘这天女，简直莫名其妙！’风轻言猜不到天女这是做什么，但没有发作，她乐的自在，当然也没兴趣再说什么去招惹。

天女怔了一会，突然叹气说：“你得有多担心他的情况，才会情绪糟糕到这般敢顶撞我的地步？难怪他喜欢你，料想也是知道你的真心。掌门突然扣你在这里，又让我诸事不要理会，是什么道理，其实我也并非一点猜不到。”

天女不但没发脾气，还突然主动聊起心事？

“是恼你轻身涉险么？我听徐长老说，你陪陈今一起去的花月仙山，还在里面带着水仙剑师兄一起困了三天。”风轻言觉得这变化太突兀了些，可是，天女这般说，听起来却又显出了对陈今的在意，才会跟她发作，反而想着她的心情。

“所以你对我没有耐心？是觉得，我也那般对陈今真心，他往后的注意力就只在我身上了？”

“我没想那么多。”风轻言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她觉得自己只是心情不好懒得伺候天女，听这么一说，反倒自疑了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人有情，许多事情就会不由自主。但你不必拿我当敌人，似你说的那般，你永远是他的仙奴，我与他一起了，你仍是。你不能变成他的仙妻，我也不会变成他的仙奴，你我本没有竞争为敌的意义，反倒可以好好相处，因他既然信任你，我便可以信你。”天女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道：“眼下我的麻烦，便是因为私情而不由自主惹的祸。这般轻身涉险，掌门惩罚如此之重，显是看出我因私情失去了惯常的分寸，不让我理事，就是种警告，是说我这般处事无度，则不堪大用。怕是要分了宗族事务的权力下去给四荒八极的主宗人分担。”

“会那般严重吗？听说你是主宗唯一的二分明月，岂是四荒八极能够替代？”风轻言斟了茶水，陪她坐那喝着。

“若是过去，我确实无可替代。但陈夏修仙论，你该知道。凭此法，一个人最快、最慢多久可以突破到二分明月境界，那都能够计算出来。仙运再差，也总能用时间换来成功。现在六十六大仙派都知悉此法，如此一来，天下的二分明月境界哪里还有过去那么珍贵？”天女这番话，倒也实际。

“陈夏修仙论的公开，的确对现在以及过去的高人影响颇大。”风轻言本来也觉得，当初天剑派里的长老们都想独享、精英化，就是不愿意宗族力量被动摇。

“许多人以为陈夏修仙论的普及，会让掌门宗族，长老氏族不再稳固，更容易被取代。其实错了，只是宗族里如我这样的地位多了许多竞争，可宗族反而会比过去更稳固，更难以被撼动。”

“何出此言？”风轻言是真想不透了，任谁都觉得，陈夏修仙论的公开会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既往的许多陈旧，都会在未来被打破。天女的说法，却截然不同于大家所想。

“宗族、氏族会进一步扩大规模，也有掌握更多繁育权力和资源的优势。现在哪怕是掌门宗族，如我这样的主宗，尽管出去护宝的任务挑的都是安全容易的，可也到底要去，也可能会碰上意外状况。我若死于护宝战斗里，掌门宗族主宗里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出得了第二个大仙了。但在将来，派里二分明月更多，护宝任务却没有增加，宗族，氏族里如我这样的，根本就不需要再出去护宝，只要做好派里的事情，自然有许多外姓的二分明月替派里出去打杀。外姓的二分明月修为力量分散，宗族氏族的二分明月战斗力却越来越集中，人数几乎只增不少，试问如何能被外姓撼动？”天女的反问，让风轻言陷入了沉思……

推敲着，似乎天女所说才更有道理。那么掌门，长老们都想独享，或许深一层的考虑其实是，一旦放开，他们的宗族氏族发展会更稳固，但他们自身，却在未来更容易在内部被宗族里新起来的人所取代。

风轻言这么推敲着，恍然也明白天女此番何以被罚的这么重。“陈夏修仙论的影响这般，也是宗族最需要用人的时候，以更好应对未来的变化。这时候你却轻身涉险，也就尤其让掌门失望？”

“是啊——”天女点头，又长叹了一声说：“掌门很看重陈今，本意是觉得他与我结婚，未来可以彼此助力，宗族多了个厉害的助力，我也寻了个良配。但这么久了，仙婚日期还没有一个交待，我反而为他轻身涉险，这在掌门看来，我便是没有把人请进宗族，还把我自己给毁了，如此失望，也理所当然。那天，掌门说，既然定不了婚期，就让我去寻天剑雪聊。也就是觉得我不必浪费时间了，陈今不愿意娶我就不要勉强，让他与天剑雪再续前缘，如此我还可以继续管主宗的事务，我若不依从的话，那这惩罚怕就没绝期了。”

风轻言默然，她出身的仙派小，宗族人口不多，真体会不到这些事情。他对父母的记忆有许多温暖，没有那么多权力争斗的计较，体会不到天女的处境，甚至觉得她这般，说起来是天剑派掌门的女儿，其实跟下属差不多的状况，全然没了父女的情份存在似得。

“不说我了，聊聊你？我只知道陈今你很在意你，可对你的事情，只有玄剑派通缉令里的那么多。掌门让我撒手，我是不会的。陈今不愿意娶，我便继续好好当他女仙友就是了，仙道久远，不争朝夕，我自然愿意陪他，等着。若权力都被掌门收走，大不了不修这一手遮天心境了，我却不能为此放开了他。所以咱俩未来，该是许久都有共进退的立场，多点了解，多些亲近，我觉得是好的吧？却不知道，你是否这么想？”

倘若没有天女陪陈今去花月仙山的事情，风轻言听见这话，那是要打个大大问号的。可是，天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对陈今的心意，是可以无视主宗责任轻身涉险，是可以陪他承担送命风险的。有这样的基础，她对天女的想法，当然不一样。

“本来也没什么不可说，不过出身一个小仙派，名字想必也不会听过，叫北星派……”

“北星派？”天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看着风轻言的眼神里，透出来难以置信的震惊，旋即，是炙热的期盼。“被塔火派灭亡的北星派？”

“你听说过？”风轻言很是意外，北星派离这里也还远，又是小派，对于天剑派的体量简直不值一提。

“你母亲是不是北星派掌门夫人，北荒之地音族的？”天女又继续发问，眼里的激动之态，更炙热了。

“……你调查过？”

“我生母有北荒之地音族血统，她战死之前，听说北星派的掌门夫人是音族的，高高兴兴的过去相聚，结果去到后，才知道北星派被塔火派灭亡三个月了。她当时很难过，好不容易知道还有音族的族人，没来得及见面就又失去。但当时塔火派是北王派所属，天剑派与北王派正在交涉一些事情，不能影响了大局。仙母就暂时忍耐，却没想到，不久她就在夺宝战斗里仙去。那塔火派，最后还是我亲自率众过去踏平的！”

“……”风轻言听懵了，她哪里知道塔火派后来如何了？当年被塔火派雇佣的人追杀，她又为了音族的血脉绝技大成，一路去天剑派。天长水远的，哪里打听得到塔火派那般地方小派的事情？

天女拉着风轻言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恍然大悟的说：“难怪、难怪你与我，与仙母的身形都这般相似！仙母说过，音族女子个个美貌，尤其身姿份外迷人。我早该想到你有音族血统！掌门让我和你一起，原来还有这层用意！掌门是知道音族绝技的！”

“塔火派，真的灭亡了？”风轻言不知道心情是何滋味，报仇的想法她是有的，只是她没有弦乐那么焦急。这次从水仙岛出来后，她就准备找时间回去，但连串事情不太平，陈今显然抽不开身，她也就想等恢复安稳了，再跟陈今商量。

可是，突然才知道，塔火派灭亡了。

“我亲自带人去的，塔火派的人，一个都没有留！掌门的衣服上是火红高塔的图案，他嘴唇特别厚，鼻子外翻，特别难看，死之前我还骗他限时跪地磕头一千记饶他不死，结果他磕的头破血流也做不到；他的夫人穿着暴露，自以为身姿绰绰，死之前眼泪鼻涕一起流的模样好生狼狈……”天女一一点数，这些人，风轻言都记得的很清楚啊！

尤其是塔火派的掌门，这才终于确信，天女不是胡说。“死的好！”

“……你不要难过，我们都是音族的人，我杀了他们，和你亲自报仇没有多大差别。当年我不知道还有你存在，若不然，就会等找到了你，带着你一起去报仇的！”天女拉着风轻言的手，眼里含泪，很是激动的说：“这世上，大约真的就只剩下你我两个音族的人了！”

风轻言想起北星派的父母，想起一直以为还在等她报的仇，原来早被天女替她报了……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可是，看着眼前的天女，想着她们共有的音族血统，想着她母亲曾要去北星派，却去晚了……辗转周折至今，她们两个的母亲没能见面，她们今天却相聚了！

是啊，这天下，怕只剩下她们两个音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