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乱葬岗，来来往往有官兵抬着已经处死或病死的人，他们统一的归宿便是这坟堆一般恶臭不堪的地方，没有人为他们收殓，也没有人愿意来此。

官兵带着新一批的尸体拖到坑边，扔掉，就像丢掉一件废物一样，那人就近躺在乱葬岗之中的人，分明顶着那张，放尧的，苍老的脸。

安然过了一晚，方瑶从熟悉的地方醒来，总算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尘埃落定。

窗外阳光大好，透过薄薄的窗户纸透进来，打在一侧半开的窗棂上，笔直的阴影一路映照上床头，那里躺着一个还在赖床的少女。

细细的柳眉纤长笔直，衬得脸型只有巴掌大小，轮廓分明又带着一些些的婴儿肥，白皙的脸庞上，是一脸的满足。

“小姐，起床了。”

清欢命人端来洗漱的物件，自己在饭桌前招呼了许久，一桌丰盛的佳肴已经端正摆好，只是那位赖床的少女，现在听见动静就将头埋进锦被中，假装自己听不见。

“小姐，”清欢手中的活已经干完，又招呼那些丫头下去，自己为方瑶拧好温热半干的面巾，又忍不住唤她，“今天太阳真好，小姐赶紧起床，咱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去。”

方瑶总算撑了懒散的胳膊将被子掀开一半，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瞟了一眼窗外大好的阳光，又留恋的看了看被窝，翻了个身再度盖好。

“救命清欢，我被我的床绑架了，我动不了~”

那声音拿腔拿调的，自锦被中闷闷的传来，清欢被逗得捂了嘴笑，立刻动手去掀方瑶的被子，崭新的一天，再度开始了。

明明是初秋的阳光，却已经带着丝丝的凉意，梨园之中种了许多梨树，但春季开花，秋季结果，现在果实已经被摘光，徒留一些光秃秃的树干在园中密集的竖着，像一个个站立的干枯的木头人。

“对了，小姐，”用过早饭，清欢泡了新茶，又端着盛有一套茶壶茶杯的红木盘过来，为一旁躺在雕花贵妃椅上的方瑶倒了一杯热茶，“您出走当晚，您房里似乎来过人。”

“哦？”方瑶接过茶杯，轻轻的吹了一口茶面，茶花在杯中打了几下旋儿，又重新浮了起来，“我大约知道是谁。”

她能想象方旭崇那气急败坏的眼神，他本身就损失了一个金库，后来见太子的赏赐，肯定会见钱眼开，既然她就那么走了，当晚并没有派人出去找，那肯定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此人生死，而后来为什么着急让她回来呢，一来想要钱，二来，违抗皇命是杀头的大罪，而他们，不想被方瑶牵连。

轻抿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水，方瑶不屑的笑了笑，“这事儿你就当没听过吧，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还发生了什么吗。”

清欢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只有这一件奇怪的事了，当晚奴婢睡在里屋，被烛光晃醒的，但是一会儿就没了，奴婢害怕，没敢出去看，小姐您不回来，奴婢也不敢声张。”

“好了好了小宝贝，”方瑶的心情格外的好，“安啦，都过去了。”

清欢八卦的抱着红木盘靠在那贵妃椅边，“小姐小姐，听说您出走的这段时日都和十二皇子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哇，想想就好幸福呀。”

“你这个臭丫头，”方瑶拍了一把清欢后脑勺，“你都不知道姐姐这些日子怎么过的，还是回家好啊。”

“当然啦，”清欢狗腿的顺杆爬，“没有奴婢，谁伺候小姐呀。”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空荡荡的院门远远走来几个身影，方瑶一愣，眯着眼看来人是谁，“清欢，可是二小姐？”

清欢蹭的一下站起来，“是她们没错。”

“她们...”方瑶笑了笑，“别紧张。”

见了贱人不起身，见了不想见的人不作礼，这就是方瑶的礼数。

方雪与二姨娘不请自来，见方瑶给足了自己脸色看，面色也不太好，但她婚期将近，她们又不敢如何，便只能拿下人撒气。

“清欢，你是怎么督促你家小姐的，怎么见到夫人还敢不行礼，给我跪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方雪一向如此为所欲为，方瑶已经习惯，反倒是那二姨娘，一直被自家女儿当枪使，却还坦然接受。

“得了得了，”方瑶懒散的起身，敷衍半蹲，“方瑶见过二姨娘。”

“你！”二姨娘的老脸已经黑红一片。

“方瑶你什么意思！”方雪冲上来，看那架势是要动手，但被方瑶一把捏住了手腕。

狠厉的眼神，表无表情的脸，方瑶根本不想跟这些深闺大院的怨妇纠缠，“怎么，你是二小姐，我才是大小姐，按礼数，你是不是得跪下给我磕个头。”

“放肆，”二姨娘终于忍不住，上来将方雪护在身后，“瑶儿，你不服我可以，但是雪儿是你的妹妹，你怎可如此待她。”

清欢红着眼眶扑通一声跪下，抓着二姨娘的衣角乞求，“夫人，小姐自被人抬回来之后性情就大变，您也是知道的，您就别和小姐计较了。”

“走开！”方雪一脚将清欢踢翻在地，似乎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你给我住手！”方瑶忍无可忍，上去就给了方雪一巴掌。

响亮的一个耳光，扇得方雪左脸嗡嗡作响，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可有事，”方瑶不管她，径直去扶被踹倒在地上的清欢。

清欢见她们大打出手，连忙拉着方瑶的胳膊小声道：“小姐，您快给二小姐和夫人道歉，别坏了规矩。”

“没事，”方瑶按了按清欢的手，低声道：“她们不敢拿我怎样。”

“娘！”强烈的屈辱感袭来，方雪心里气极，试图让二姨娘严惩方瑶一番，可无奈二姨娘一直都是个软骨头，现在的方瑶脾气又大又不好惹，她便更加忌惮。

见二姨娘没反应，方雪更气，但想想上次的境遇，又不敢与方瑶动手，便只能捂着发红肿胀的侧脸开口，“你就等着吧，现在外面都在传你不守妇道，现在就算十二皇子愿意娶你，也只会让他蒙羞！过不了多久，你就看着吧，这门亲事迟早就黄了，你别得意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