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时,哈密王亲自出城相送,胡雪岩东去中原,张长林西去碎叶城,这次和剑宗做了笔大买卖,所携带的皆是花大价钱从中原采买的极品茶叶、丝绸、瓷器等贵重货物,剑宗财大气粗,从不计较价钱高低,只要求品质是否满足要求,张长林和剑宗做生意那是痛并快乐着,痛的是一旦达不到剑宗的要求,再低贱的价格剑宗也不要,快乐的是一旦剑宗满意了,那换来的就是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剑宗之于西域那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张长林虽是西域富贾,在剑宗眼里也许就是一个跑腿的小货郎,不过小货郎真的不算小。
美酒一饮而尽,高密王一一送别众人,哈密城万人空巷,皆在城外远远相送。迪丽达尔没来,阿依古丽也没来。
杨小兵的眼神有些落寞,真到离别时,心头浮现的是那一夜风流,阿依古丽无瑕的胴 体不时在脑海闪现。
阿依古丽站在清霞门高台之上,心里惆怅地看着远处,她是清霞门的门主,原以为和师父一样一辈子都不嫁人,将整个生命都奉献给清霞门。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男子有肌肤之亲,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所措。
彷徨、无助。
阿依古丽无奈在心里感叹,果然自己老了,还是年轻人好,敢爱敢恨,看着远远跟在张氏商队后面的一袭高挑背影,在心里默默祝福,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
杨小兵凝眸遥望,他隐约能看见清霞门高台之上有一双眼睛在默默送别,但定睛一看却空无一物,或许不过是错觉罢了。是啊,自己不过是江湖浪荡子,怎会入人家法眼?
白衣小童和小蚯蚓越来越热络,两人共骑一匹马,倒是个头矮小的白衣小童骑术了得,马匹在他的手下听话得很,一轮到小蚯蚓握着缰绳,马匹就突然失控了一般。徐天然看见这一幕,莫名的感动。
爱屋及乌,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也会深深爱你身边的人。
徐天然和张长林并肩而行,张长林座下是一匹极为神骏的汗血宝马,徐天然座下不过一匹高大却骨瘦如柴的老马,汗血宝马原来趾高气扬,想不到一靠近,高贵的骏马竟然向老马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张长林一路上为徐天然介绍着西域的风土人情,说到高兴之处,两人竟然笑得肆无忌惮、前俯后仰,一名青衫一点都没有高手的气派,一人哪里有张氏少主的从容。
聊着聊着话题回到了哈密城,回到了公主迪丽达尔。
徐天然一脸无奈,难不成张长林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长林轻抚胸前的长须,微笑道:“徐老弟,我还真想不明白,我都看出来公主殿下对你有意思,你为何就不接受呢?迪丽达尔又不是娇生惯养的野蛮公主,依我的眼光看来纵然在西域也少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且不说要你入赘哈密,纵然你愿意带着公主逍遥江湖,我看公主也愿意随你一起。”
徐天然眺望天际,回想起迪丽达尔的脸颊,浅笑道:“公主虽好,奈何心中有人了。”
张长林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有本事,将天
下美女尽收怀里又未尝不可?”
徐天然微笑不语,他自小饱受嫡母的欺辱,他早已暗下决心今生只娶一人,绝不招蜂引蝶,惹来一辈子也还不起的风流债。老白说过,钱债有数,情债难还。想来是极有道理的,娘亲在世之时也说过,世上女子最是辛苦,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生哪得片刻自由,今后若娶了媳妇儿一定要好好疼爱她。
娘亲的教诲,徐天然一一记在心上。
张长林继续说道:“张老哥我虽是惧内之人,不也硬着头皮纳了几房美妾,在青楼也有几名知心朋友。徐老弟,老哥是过来人,男人哪里有不喜欢美女的呢?千万别压抑自己的天性,怕压抑久了会变态,对你修行也无益处。”
徐天然尴尬一笑,“想不到纵横捭阖商场的张老哥也惧内,看来嫂子是个狠角色。”
这下轮到张长林尴尬了,自家那个河东狮吼,真是令他头疼,奈何自己还真不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昔日纳妾也是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才逼她就范,若是硬来,一来自己打不过她,二来她家族和剑宗素有渊源,还真惹不起。
忽然,一骑从后面奔驰数步,前插而出,徐天然扭头一看,道心都快失守了一般,仿佛内心都七零八落了。
迪丽达尔看着哭丧着脸的徐天然,嘟着嘴,生气道:“见着我就那么令你不快吗?”
徐天然心里知道,自己刻意避开迪丽达尔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反而是怕喜欢她,怕世上又多了像娘亲一般的可怜女子。自己心不大,刚好够装一人而已,一生很长,却只想执她之手,与她偕老。
徐天然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问候道:“公主殿下。”
迪丽达尔倒是想得通,笑眯眯道:“我想明白了,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你未娶,我未嫁,我就不信了,我会一点机会都没有。”
徐天然沉默不语。此时,说什么都是错的,唯有沉默纵然不对,不至于大错。徐天然想着自己身边这么多双眼睛,还有吕小布这么一个嘴巴没个把门的家伙,到时候子与子柒重逢看来有不少苦头要吃。
迪丽达尔看着闷葫芦徐天然,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你说你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我很是欢喜,希望你的心里就只装着我一人,但又很难过,你的心里没有我。昨夜,我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为何不拼一把,纵然真的你心里大部分都只能装下她,也希望你心里有一个角落是属于我的。”
徐天然对执着的迪丽达尔另眼相看,他遇见许多女子,有朱子柒,有瓷娃娃小姑娘,有林姊、林妹,但她们的感情都是深深埋在心底,从未有如迪丽达尔这般直白表露心意。留着一层窗户纸,大家心照不宣,徐天然还能舔着一张厚脸皮插科打诨,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
迪丽达尔见姓徐的还不说话,哼了一声,“我此番去碎叶城也不仅是为了跟着你的屁股走,剑宗发来请帖邀请诸国遣使参加会盟,共同商议丝路事宜,估计跟欢喜宗进犯西域有关,剑宗哪里能容许北獒蛮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挑事?”
徐天然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轻声
道:“西域诸国分散,想来确实需要结成同盟,共抗强敌。”
迪丽达尔见绷着一张脸的青衫,表情如同奔丧一般,就不再搭理他了,策马狂奔,离了哈密才发觉天下之大、江湖之阔,原来自己之前不过是井底之蛙。迪丽达尔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青衫,心里想着,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拿不下你的心。
白衣小童凑过来,当着小蚯蚓的面,笑道:“爹,好福气,都有女子不远千里相随,回头我跟娘亲说说。”
徐天然终于绷不住了,一个板栗打赏下去,白衣小童捂着脑袋瓜喊疼。
徐天然淡然一笑,“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白衣小童倔强地嘟囔着嘴巴,“儿子打老爹小报告也天经地义。”
小蚯蚓脑子一团浆糊了,这俩究竟是什么关系?徐天然一把揪住小蚯蚓,拉倒自己怀里,严肃道:“不能让你再跟他厮混了,会学坏的。”
说完,让千寻准备了一匹马,让小蚯蚓自己骑着。小蚯蚓着实不太会骑马,徐天然就手把手教他,反正碎叶城还远着呢,不急,慢慢来。
小蚯蚓也吃得住苦,骑马真是难受,原以为那些往来客栈的江湖侠士骑着一匹骏马,帅气得不得了,哪里知道骑马不仅屁股蛋颠得快散架了,连大腿内侧都快磨出老茧了。
徐天然哈哈笑道:“你师祖说过,江湖的女侠脸蛋瞧着好看,但中看不中用,骑马骑久了,屁股蛋、大腿都是老茧,粗糙得很。”
小蚯蚓不禁跟着一起笑,师父的话,初时听着糙,仔细一想,还真颇有道理,看来自己是跟对人了。
独孤信原本被噬魂、夺魄夹在中间,气息诡异的两人时不时在独孤信面前吹着牛皮,说他们俩可是主人帐下第一战力,你一个后入伙的要早点拜码头,若是拜晚了可是有不少小鞋穿。
独孤信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多亏了吕小布前来救场,一语道破了噬魂、夺魄两人的地位,就说着,咱们一伙人,谁都不能死,唯有他们俩无所谓。
大黑炭就对独孤信一顿忽悠,独孤信瞧着眼前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的大黑炭,哪里能想到他就是空手击退前宗主的吕半仙,权且就是主人身后的跟屁虫。说来也怪,独孤信不自觉就喊徐天然主人,莫不是被噬魂、夺魄影响,先入为主了。不过,独孤信在一行人之中确实位置也奇怪,既不是徐天然弟子,又不是徐天然故友,不过是一名北獒俘虏,他至今不明白主人要他作甚,自己是细皮嫩肉了些,但主人也没让自己侍寝呀。
徐天然不知不觉发现自己身边聚拢了不少人,俨然白衣小童和小蚯蚓走得近,吕小布和独孤信倒是聊得来,噬魂、夺魄仍然是可怜兮兮的,谁都是大爷,谁都惹不起,千寻总是默默跟随在自己身后,背上负秋水,总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第一时间送剑或扶住自己。
徐天然想着,或许数十年后,自己会不会也能开宗立派,在祖师堂挂上老白、先生的画像,若真有那一天,要取个啥名字呢?徐天然皱着眉头,只怪自己当初没跟先生多读书,一到取名之时肚子里没有几两的墨水就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