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钱,心中不慌。
徐天然一行人购买了骆驼、马匹,踏上了西行之路。昔年大唐强盛,长安城立碑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意思是从长安到大唐西疆只有九千九百里,大国之气象,正所谓装叉和霸气齐飞,低调和嚣张共鸣。
如今大唐已然悄然逝去,军阀割据,中原混战,哪还有汉人的军队直指西域,如今的文人再也写不出万里长征人未还的诗句,唯有大唐盛世方能孕育宽阔的胸怀和华美的诗篇。
剑宗偏居西域,但中原仍将剑宗视为中原宗门,每年都有许多剑客不远万里远赴西域,只为看一眼剑宗,或沾染一丝剑宗的剑气。天下学剑之人仿佛有一个公认的道理,没去过剑宗就不能算真正的剑客,而剑宗倒也豪爽,常置宴席款待远来的客人。不论境界,不论穷富,只要腰间挎一把剑就盛情待客,只是门槛过于低了,也多了许多骗吃骗喝之人。
西域如今诸国林立,大小国家数十个,愈发显得剑宗是庞然大物,哪个国家敢于剑宗交恶,隐隐剑宗成了西域的太上皇,各个国家国王继位都要得到剑宗点头。因此,也让西域看似繁杂的局面又能保持和平数百年,毕竟大家虽各自有着小家,主子是同一个人,哪里敢妄动干戈,索性敞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赚得盆满钵满。
徐天然出了北獒边境,初踏入西域,便感觉极大的不一样,西域的风情和北獒极不同,与中原也不相同。徐天然取出舆图,老白的舆图在北獒已经是空白,一路上徐天然增增补补,原本空白的舆图愈发宽广,北獒疆域尽数记录在舆图之中,如今又要将西域纳入舆图。徐天然心生豪迈,大丈夫当如卫霍,将十万骑,驰骋草原,建不世之功,马革裹尸。
一入西域,徐天然顿时陷入困顿,语言不通,寸步难行。靠着吕小布惊人的肢体语言,如无头苍蝇乱撞。
大漠黄沙,烈日当头,幸亏徐天然荷包厚实,所带水和食物都够,除了苦一些,也能慢慢前行。手上拿着看不懂的西域文字书写的地图,朝着标定的绿洲前行。
吕小布嘴上念叨着:“好热啊,我快热死了,这什么鬼地方,把我晒得更黑了,以后真找不到媳妇儿了。”
噬魂连忙拍第一小跟班的马屁道:“是啊是啊,白天热得要命,晚上冷得要命,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夺魄赶紧献殷情,递上一壶水,谄媚笑道:“吕少爷,先喝口水润润喉,我瞧着绿洲不远了,今日便能赶到。”
倒是小地龙紧咬牙关,不吭一声,骑在骆驼上摇摇晃晃,被太阳晒得脱了层皮、虚脱得快晕倒仍旧硬撑着不寻求帮助。徐天然看在眼里,却不多关怀一句,想要融入这个队伍要靠他自己想办法,实在顶不住了徐天然会将他扶住,给他喂水,保证他不会死。人可以有傲骨,不能有傲气,小蚯蚓既然已经拜师了,就要拿出徒弟该有的态度,如果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高,而不愿意低头纵然有了通天的本领,只会爬得愈高,摔得愈惨。
小地龙跟随师父已经一旬时日,他越来越看不明白师父身边之人,有明明一无是处总爱吹牛的吕小布,有看似父子,又不
像父子的白衣小童,有一眼就看出满身邪气的噬魂、夺魄,唯一看得比较顺眼的大约是沉默寡言的矮小刀奴千寻。小地龙虽一直在客栈打杂,但娘引他入了门,好歹现在也是五品修士了,气力、感知都比常人强了不少,明明感觉噬魂、夺魄两人的灵力最高,但在一行人之中地位又是最低,无时无刻不在讨好他人,仿佛谁他们都惹不起。小地龙本就不是善谈之人,更不善于打开自己心扉,亲生父母在战乱中死去,自己被娘救起,心扉就朝娘开过,便是同是客栈的伙计,小地龙也不曾真正交心,小地龙觉得他们都是傻瓜,有啥子好聊的。
说是拜师,师父只传授了自己一个昵称小蚯蚓,就再也没跟自己说过话了,不教自己刀法、剑法,光让自己有力气了就自己走,实在没力气了才能骑骆驼。头顶烈日,光脚踩着滚烫的沙粒,脚底板早就起了无数个水泡,又一个个破裂,血肉模糊。只有到了晚上,师父才会让自己吃下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然后身上就会冒出恶臭的泥垢,在沙漠里头哪里有水可以清洗一番,顶着恶臭大家都躲着自己,让小蚯蚓更不敢与他人说话。
白衣小童轻声说道:“会不会太狠了些?这小子心门没那么容易打开,何不温情一些?”
徐天然微笑道:“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小蚯蚓淬体本就晚了些,所幸身在沙漠,多了毒辣的阳光和滚烫的沙子淬炼体魄,尽快排出杂质,不然搁在中原还得给他架一口大锅熬煮,如今这般算是人道多了。至于小蚯蚓的心扉,我不急着打开,让他自己多看、多想,只有他真正相信了咱们一行人,他才会接纳我们,急不得,慢慢来。”
白衣小童皱眉问道:“你何不告诉他这般虐他是为了锤炼他的体魄,让他心里的怨念少一些。”
徐天然平静道:“若他连这都想不明白,我白收了这个徒弟。”
小蚯蚓也是一个狠人,一路上一声不吭,这把吕小布看呆了,这瓜娃子将来必成大器,小蚯蚓一身的衣衫早已污浊不堪,臭不可闻。小蚯蚓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每排出一些泥垢,自己的气力就大了一些,每日便能多走一刻钟,而总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眼,他都能看到一袭青衫不惧怕自己身上的污垢将自己抱起来,然后往自己嘴里塞黑乎乎的药丸,然后横在骆驼上,颠得自己呕吐不止,有时候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啊黄每当见小蚯蚓拼命呕吐,不禁摇着马尾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小蚯蚓慢慢知道了师父这是为自己好,虽然自己每天都累得死去活来,不过最让小蚯蚓伤心的都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他的这身娘亲手缝制的衣服算是彻底毁了,他硬是将这身衣服一连穿了十几日,要坏就坏一套,别全部坏了。在小蚯蚓心里,这一包袱的衣服可是他的至宝,都是娘亲手为他缝制,吕小布不禁为小蚯蚓竖起了大拇指,小蚯蚓回报了一个敷衍的笑容。
小蚯蚓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只会插科打诨、百无一用的大黑炭,一有时间就会睡觉,骑马能睡,走路能睡,有时候吃饭都会睡,人懒也要有个度,这也太懒了。
小蚯蚓对师父倒是另眼相看,骑
马也在调息修行,一旦扎营休息就默默八步走刀,小蚯蚓也学着师父的动作悄悄比划着,可是自己手上一把刀也没有,怎么个比划?
日子久了,小蚯蚓开始怀疑师父怎么来来去去就八招,刺、扎、斩、劈、扫、撩、推、割。一步一招,八步八招,来来去去重复练着,难不成自己真被骗了,白衣小童说师父可是金丹境巅峰大修士会不会是骗人?会不会连娘都被骗了?
小蚯蚓吃过了干粮,一人远远离着,一小口一小口喝水,他知道此事自己身体极为疲倦,虽然口渴难忍,饥肠辘辘,但他仍是小口小口吃着,因为娘说过,越是饿极了越要吃的慢,越是渴极了,越要喝得慢。人生道理也如这般,让他细细体会,小蚯蚓还不太懂人生道理,但他谨记娘亲的教诲,果然这样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才最是让五脏六腑感觉到舒坦。
噬魂、夺魄倒是想早点拍主人大弟子马屁,不过被徐天然明令禁止不许和小蚯蚓说话,他们也是不敢靠近小蚯蚓半步,只能偶然送出一个自认为充满善意的眼神,可是在小蚯蚓的眼里,那个眼神充满了邪气,不禁打了个冷战。噬魂、夺魄总算是放弃了提前巴结主人开山大弟子的马屁。
徐天然大手一挥,众人又启程了,听说前面的绿洲叫哈密,也是一个城邦,西域大小三十六国,大者臣民数十万,小者不过数百人,城邦大多依绿洲而建,哈密又处在交通要道之上,来往客商必然极多,繁华热闹。听说也有一个小修行宗门,名为清霞门。虽说此宗门并不大,但在西域名声极大,因为这个宗门全是西域美女,宗主阿依古丽,是西域有名的美女,虽说已经年愈四十,但听说还是少女的模样,美丽极了。
徐天然对什么女子宗门并不感兴趣,他轻轻展开舆图,记录下哈密的位置,标注了一些信息,将舆图收起,便向着不远处的城邦继续赶路。
小蚯蚓拖着疲惫的步伐,看着前方的一片绿色不禁满心雀跃,他终于可以洗个澡了,一时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徐天然察觉到不对劲,突然转变节奏对气府损伤极大,一不小心贻害无穷,小蚯蚓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了,又是一袭青衫温暖的怀抱将恶臭无比的小蚯蚓抱起,这次不再喂黑丸子了。
进城,噬魂、夺魄忙前忙后张罗着,交了入城的税钱,守卫见这一行人都不会说西域雅言,狮子大开口,要了一颗金豆子,徐天然也不在意这些,想着进城先雇一个翻译,不然沟通极不便利。
不等徐天然进城百步,忽然,街道两边屋顶上十数名遮着面纱的窈窕女侠追着一名狼狈逃窜的白衣剑客,为首的女侠着大红色裙装,艳丽非凡。
一时间,整条街似乎都凝固了一般,大家都痴痴望着屋顶飞奔的尤物,只见那名中原白衣剑客嘴上用西域雅言念叨着些什么,结果并不讨好,换来的是红衣女侠满含愤恨的飞剑。
徐天然定睛一看,赶忙转过脸去,催促大伙儿抓紧寻找客栈。不曾想,那名白衣剑客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徐天然,竟然一边躲避飞剑,一边朝徐天然御剑而来,徐天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躲也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