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小童眼睛一亮,“啥法子?”
徐天然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前辈可敢跌境?”
白衣小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袭青衫的言语,修士修行都是往高处走,除非万不得已哪里有主动下坡的道理。修行的世界,所有法宝、丹药、神兵、利器都是身外物,唯有境界是实打实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白衣小童不解道:“为何?”
徐天然正襟危坐,他也没有十成把握萧慕容跌境了就一定能出去,他是在豪赌,一旦赌输了且不说能不能留一条性命,纵然可以在这方小天地苟活,那想必也是生不如死。
徐天然清了清嗓子,冷静分析道:“我家先生曾经说过,天道对所有小长生者和大长生者有大道压制,他们不得在天道天下出手,一旦出手必会受到天道制约,甚至大道受损、身死道消。”
徐天然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安排,此时此刻这方小天地有三名修杀道之人,杀道不似儒释道三教那般乃天下显学,修行之人凤毛麟角,而此番相聚或是冥冥之中的宿命。萧前辈你是陆地神仙境,那便是小长生者,你说杀道是一条狭窄的独木桥,很不幸你被困在独木桥中间,往前一步受杀神之道压制前进不得,后退一步又舍不得一身境界,因此,就在此处画地为牢,苦守一甲子。我想了许久,前辈肯定早就想过这个可能,但终究下不了决心,毕竟小长生境已经到手,天下万千修士谁人能舍弃已是囊中之物的陆地神仙境。不过,如今我们皆困在此处,而其中我与大哥皆修杀道,时间一长便会演变成极为复杂的情况,前辈你是坐看我们境界攀升,还是提早出手将我们抹杀?不论如何,前辈道心都将失守,最终不说能不能走出困境,恐怕前辈在此方小天地都会失心疯了。我始终看不明白这是一个局还是巧合,若说巧合,未免太巧合了,仿佛有一条暗线将我们牵引至此,让我们身陷其中。”
萧慕容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一袭青衫,竟然让在座所有人一阵冷颤,“杀了你们我道心未必失守?别太高估了自己。”
徐天然微笑道:“这一方鬼天地,你呆了整整一甲子终于等来了我们几个活人,怎么能忍受再次承受孤独?人之本性不怕一无所有,最怕曾经拥有却又眼睁睁失去了。漫漫长夜,悠悠岁月,我们的身影无时无刻不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一年、十年、百年、千年,长此以往,你心中的一点点悔恨一点点放大,最终吞噬你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那么世间真无萧慕容,只余北獒大魔头。”
萧慕容认认真真看了一眼布衣青衫,叹了口气,摇头道:“当年游历江湖,据说人间有一种捕猴子的方法,在一块木板上挖两个洞,刚好够猴子手伸进去,木板后放一些花生,猴子看见花生,就伸手去抓,结果抓了花生的手紧握成拳头,无法从洞里再缩回来,木板成了活生生的枷锁。猴子就这样紧紧抓着花生,被人轻而易举捉去。你以为我是那愚笨的猴子吗?”
徐天然释然一笑道:“萧前辈英明神武当然不是那拿得起、放不下之人。
只是,人间也罢、山上也罢,如那蠢笨猴子之人大有人在,却自顾自得意洋洋,自诩自己聪慧过人,最终都成了别人的猎物。”
萧慕容意念微动,一个板栗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徐天然脑壳上,徐天然捂着脑壳吐了吐舌头,笑意意味深长,萧慕容佯怒道:“你当我是那黑炭头,还需要你违心地奉承。”
徐天然抱拳,深海歉意道:“自然,我等凡俗之人喜欢听马屁、戴高帽,萧前辈早已超凡脱俗,脱离低级趣味了,晚辈以后再也不会多此一举了。”
萧慕容心满意足点点头,千寻眼眸隐隐有笑意,耶律大石愣是憋着,不敢流露出一丝情绪。
萧慕容感叹一声,“话说回来,让我跌境说的轻巧,做来不易,不然我也不会整整一甲子孤苦伶仃枯坐于此了。修士跌境无非三种情况,一是道心失守,如此一来不说能否停留在飞升境,心境一垮,一口心气就没了,再高的境界也是纸糊的玩意,大道算是彻底断绝了。我是道心坚韧之人,哪里轻易道心失守,再说了,我纵然再败家,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糟践自己。二是重创灵脉或自爆窍穴,这做来简单,只是后遗症太大,若是跌到飞升境,此生再也无望踏出大道了。三是击碎金丹,重塑金丹重返金丹境。如此看似跌境最狠,实则对大道影响最小,以我的天资,不出五年定能重返飞升境,大道仍然可期。但是做来殊为不易,修士哪里有法子捏碎自己的金丹,而捏碎金丹的那一刻需要有人护道,不然刹那间天地互换,重回人间,金丹破碎的修士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脆弱,若一着不慎被人捡漏,那岂不是亏大了。”
徐天然想了想,确实如此。吕小布听得目瞪口呆,却又极其不解,挠挠头问道:“为何他需要跌境,而我却不需要跌境?”
白衣小童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要醒着就和凡人无异,要跌个屁境,一觉醒来直接从陆地神仙直接跌到了凡人了,还能如何跌?”
吕小布恍然大悟,真为自己感到自豪,北獒大魔头都做不来的事情,自个儿只要眼睛一睁就搞定了。大黑炭回敬了白衣小童一个白得惊人的白眼,本大爷天赋异禀你可羡慕不来。
徐天然双手交叉,来来回回八叉之后,冷静道:“萧前辈可放心晚辈,可否洞开灵脉窍穴,我全力将金丹击碎。并且,我以生命起誓前辈重新结丹之时,我等竭力护道,谁想要对前辈不利,只能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
萧慕容一挑眉,不屑道:“凭你?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且不说你一个金丹初境,便是飞升境大修士也别想轻易破开我的金丹防御。”
徐天然狭长的丹凤眸子泛着光芒,坚定道:“我想试试。”
萧慕容刹那间失神了,仿佛看见了年少的自己。萧慕容又看了一眼自己,似乎现在的自己更年少,当初的代价是否太大了些。忽然,萧慕容灵脉开启,一条宽阔如广陵江大河跃然眼前,江水灵力涛涛、生机盎然,江山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大山矗立于主灵脉之上。
徐天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一座巍峨大
山难不成就是萧慕容的金丹,徐天然忍不住偷偷数了数,十一纹大金丹。怪不得是能入了陆地神仙的大修士,比自个儿多了整整十一条横纹,徐天然想来有些悲戚,自己的无纹金丹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天然默默腰间佩刀,想要把如此巨大金丹击碎可能吗?
萧慕容微笑道:“徐小子,给你十年时间,够吗?”
徐天然深吸一口气,手握长平,意气风发道:“三年足矣。”
吕小布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在这个破地方呆三年,才出一方小天地,又困一方小天地,真的是命苦。
耶律大石转身离去,质子五年,三年便三年,安心修行,难得可以心无旁骛,若回上京,可能俗务缠身,想来也是幸事。
千寻静静立于主人身后,一如既往。
噬魂、夺魄松了一口气,活着真好,天下大多修士都如他们一般,越是活得久了,越惜命。
萧慕容挑了挑眉毛,笑道:“要不要先砍一刀?”
徐天然神情凝重,却往前踏了一步,“可以。”
顿时,徐天然摇摇晃晃御刀飞入萧慕容浩瀚的灵脉之中,浑身灵力蒸腾如一轮海边红日,一刀气势如虹,径直砍向萧慕容坚不可摧的金丹。
转瞬,萧慕容灵脉一阵山河震动,灵力荡漾,吕小布擦了擦眼睛,不禁说道:“看着动静大,竟然一点儿痕迹没留下,天然哥,三年你就能劈开这个大金丹吗?”
徐天然帅气收刀,于巨大的金丹面前如一粒尘埃一般悬停,撇撇嘴,微笑道:“大家伙,我叫徐天然,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吕小布眉头紧皱,两卷眉毛都快交织在一起连成一字眉了,心里暗暗想道:天然哥莫不是疯了?
巍峨的金丹有力地跳跃,转瞬,一道高压灵力如同剑气一般朝徐天然迎面扑来,徐天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从万丈高空跌落。
徐天然紧紧咬住嘴唇,咽下一口血水,这金丹还会自己出手?
萧慕容意念微动,徐天然被甩出灵脉,一头栽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尘土。千寻转过头去,不看主人狼狈的模样,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吕小布倒是赶忙发挥天下第一贴身小跟班的本领,立马跑到天然哥身边,将天然哥扶起来,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一直露着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笑得格外亮眼。
萧慕容微笑道:“刚才那道攻击可不是我操控的。”
徐天然一抹嘴角血丝,站起身来,“我知道。”
萧慕容一脸贱兮兮的笑容:“可别被金丹一下拍死了,那可就不太英雄了。”
一袭青衫,独立于大地之上笑道:“多虑了。”
萧慕容懒洋洋转过身去,“下个月再给你试一刀,本大爷可不能天天敞开了怀抱让你砍,虽然你砍不出个所以然,但修士的金丹好比小娘子的肚兜一样,哪里能天天给人瞧一瞧、摸一摸。”
徐天然打了个寒颤,那么硕大的金丹和肚兜有毛关系,肚兜会打人吗?
萧慕容身形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