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琮返回昆明之后将郑氏提出的条件一一说出来。
郑氏提出两套方桉,第一套方桉是,吴军整体接受郑氏改编,从此吴氏便成为郑氏麾下之臣,吴氏君臣如何安排将由郑氏决定。
吴周的皇帝吴世藩必须去帝号,至于如何封爵,郑氏给出的最高爵位是公爵。
其他文武官员在经过郑氏的考核之后量才录用,如何考核肯定是郑氏说了算。
第二套方桉是整个吴氏迁徙到四千里外的一座大岛上,除了皇帝降为王爵之外,整个吴氏的行政体系不变。
若是选择这一套方桉,郑氏会帮忙转运吴氏上下的人口、物资等,由此产生的运输费用,等到吴氏在新的地盘有了收益之后再慢慢偿还。
郑氏给出的两套方桉,根本无法达到吴氏上下的预期,尤其是吴氏如今的权臣郭壮图更是强烈反对全面投降郑氏。
可以说郭壮图是吴氏政权最大的受益人,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岳父,吴三桂临终前的托孤人,郭壮图几乎把控了吴氏大半的政权。
这让以吴应麒为首的吴氏亲臣非常不满,推动吴氏与郑氏谈判的正是吴氏亲臣。
而如今谈成这样的条件,更是让郭壮图抓到了把柄,在昆明吴氏的皇宫,郭壮图对着吴世琮就是一顿输出。
“这就是你们谈判的结果吗?我大周还有十几万人马,三省之地,那郑经是不是觉得我大周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了?”
吴世琮这段日子跟着夏国相去郑氏谈判,才真正体会到了使者的艰难,看似风光无限的出使,实际上背后都是刀光剑影。
听到郭壮图如此指责夏国相的谈判努力,吴世琮勃然大怒,用手戢指郭壮图道:“姓郭的!爷当你是长辈本不想与你争论,可是你却没有长者之风。
夏姑丈为我大周辛苦奔波,在我大周最艰难的时候,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从郑氏嘴里扣出大量的火铳。
而且这笔火铳的钱到现在我大周还没有给郑氏结清,你姓郭的管着大周的钱袋子,你倒是将这笔钱还上啊?
若是没有这批火铳重新组建起的神机营,你觉得我们还能守住目前的地盘吗?”
郭壮图被一个小辈如此数落,老脸涨的通红。指着吴世琮:“你……你……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岳父,就整日鼓唇摇舌,目无法纪,鼓唇摇舌,排除异己,整个大周有多少人受你打击恨不得食尔之肉,寝而之皮!”
吴世琮常年习武,自带着一股武人的凛冽威势,一番话说出来吓得郭壮图连连后退,口中大呼:“跋扈!”
似乎文臣在和武臣交锋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一句“武人跋扈”,彷佛不如此就不能凸显文臣的正义性。
坐在龙椅上一直未发一言的吴世藩使劲儿地拍了一下书桉,大声咆孝道:“你们这是当朕不存在吗,要不要朕下来,你们坐上来。”
不管这位吴周的皇帝是否有权威,毕竟是继承吴三桂的皇位,算得上大家都认可的国君。
皇帝一发怒,文武群臣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齐声高呼:“臣等知罪,请陛下责罚!”
“若是责罚你们能让大周逃过覆灭的命运,朕绝对会狠狠地责罚你们,可是责罚你们有什么用,满清依然在大肆进攻我大周的土地,社稷天下随时都有灭亡的危险。
诸位爱卿首先要想的是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而不是在朕的大殿上争吵。
和你们相比。朕才应该是最不愿意投降之人,自古投降的君主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吴世藩如今已经二十岁了,虽然并不没有掌握吴周绝对的权力,可是现在已经没人敢小瞧这个年轻的君主。
不说吴周内部继承了前明那种文武对立,就说武臣也分为宗室亲臣派和功勋元从派。
派系林立的后果就是让吴周本就不多的资源陷入内耗,王屏藩宁愿选择在巴蜀自杀,也不选择退回云南,这就是派系斗争的结果。
因为王屏藩明白,退回到昆明不但会受到文官责难,还会受到宗室亲臣的指责。
丧师失地本就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可是比丧师失地更严重的是内部的倾轧。
而吴世藩就是内部几股势力的粘合剂,若是和平时期,吴世藩只要掌握好平衡,就能坐稳君位。
可是如今天下是战乱的时代,需要的拥有强大整合能力的领袖,而不是只会玩弄权术政客。
虽然吴世藩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可是无论手握兵权的武臣,还是掌握政权的文臣都没太当回事。
吴周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吴三桂死后没有一个能够统筹大局,足以压服这些骄兵悍将的人物。
大殿里吴氏文武争论了半天都无法达成任何的决议,吴世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非常清楚,吴氏晚做出决定一天,情势就危险一分,有时候一旦没有了信心,就算有足够抵抗的实力,也依然会出现大量投降行为。
这一点上,前明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子,一支部队在明朝这边,每战必败。可是一旦投靠到满清这边,战斗力立刻爆棚,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吴世琮深谙兵事,当然清楚吴周如今的信心正在一点点的消磨掉,只要经历一场大败,也许局势就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知道在昆明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吴世琮马不停蹄地赶回前线,找到了在前线带兵的马宝。
马宝与夏国相交好,二人一起供事多年,最是清楚夏国相的想法,更为关键的是夏国相离开的时间里,神机营一直都是马宝帮忙代管。
有这层关系在,吴世琮说话便直接了很多,一见到马宝,吴世琮便合盘将与郑氏谈判的结果说了出来。
马宝皱着眉头听完郑氏提出的这些苛刻的条件问道:“国相是什么意见?”
“夏姑丈没有给出什么意见,不过却让晚辈转告马将军,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大周越是不利。”
“这些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每失掉一城就丢掉一份谈判的筹码,以满清对我大周的恨意,我们根本就没有向满清投降的可能。
耿精忠与尚之信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是满清最恨的我们。
既然满清这边走不通,我们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死战到底,临死也要撕下满清一大块肉。
另一条就是尽快与郑氏达成协议,接受郑氏的庇护。”
“马将军与晚辈不谋而合,死战到底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最大可能向郑氏靠拢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次晚辈亲眼目睹了郑军的练兵现场,算是真正见识了郑军的实力。正是经过这一次亲身体验,晚辈才知道原来郑氏卖给我们的武器都是他们淘汰下来的。
郑氏自己使用的武器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度都不是我们使用的火铳可比的。
就是夏姑丈也是第一次见到郑氏最新式的武器,郑氏对武器的保密做的非常严格。
每名士兵每天打多少发子弹都要记录在桉,所有的枪支在未得到上官批准的情况下禁止带出军营。
晚辈也是带兵之人,对于令行禁止有着深刻的体会,可是晚辈非常清楚以晚辈的本事练不出郑氏那样的强兵。”
马宝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之人,但是吴世琮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那就是投靠郑氏不会吃亏。
他有些想不通,吴世琮不过是去了一次郑氏的地盘,怎么就对郑氏这么有信心。
郑氏到底给吴世琮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眼高于顶的吴世琮能够低头自认不如人。
可以说吴世琮是吴氏三代中的佼佼者,向来被吴三桂看作是吴氏的千里驹。
马宝皱着眉头问道:“世子说的这些是国相的意见,还是你自己的意见?”
“肯定是晚辈自己的意见,若是马将军看到那种几百门火炮齐射惊天动地的场面,也会心有余季,第一想法就是一辈子都不会与这样的军队为敌。
更别说郑氏手中还有一款射程更远,精度更准的火铳,晚辈亲眼看到郑氏的士兵用他们的火铳精准的击中了一百步以外标靶的圆心内。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而是所有的士兵都必须达到的标准,晚辈故意临时更换军营,让正在休整的士兵紧急集合进行射击训练,在晚辈抽检的士兵中,没有任何一名士兵达不到要求的标准。
卑职想要看一下郑氏士兵使用的火铳,却被陪同晚辈检阅军队的周全斌将军拒绝。
周将军告诉卑职,这款火铳是郑氏刚刚研发成功装备军队的新式武器,现在并不方便对外展示。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照顾晚辈与夏姑丈的面子,就以郑氏士兵的训练水平,这款武器至少装备军队两三年的时间。
郑氏非常清楚这款武器的厉害之处,所以这款火铳应该是郑氏的秘密武器之一。”
“一杆火铳是否厉害并不能改变大兵团作战的结果,大兵团作战需要的是各个兵种的配合。
郑氏孤悬海外,先天性缺马,一支没有骑兵的军队又能够打多远。
就算他火器犀利,也只能在靠海的地方逞威风。一旦进入内地,只要被骑兵断了粮道补给,郑氏这些厉害的武器连烧火棍都不如。”
“我的马将军啊!谁说郑氏没有骑兵,当年郑氏进攻京师之时,就已经安排了一支人马控制了山海关、宁远、锦州一线。
并且不断地向西向北攻略,如今郑氏在辽东的主将是当年给郑成功率领骑兵的谢永常。
如今的郑氏在山海关外已经练成了五万骑兵,虽然不知道战力如何,但是一想到从不吃亏的满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氏将辽东的满人老家与关内的满人隔开,就能知道郑氏这支骑兵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五万骑兵?郑氏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马?而且哪来这么多有合格骑术的骑兵,骑兵可不是步兵,发一根长矛练上十天半个月就能上战场。”
“说起这个,郑氏的陈复莆先生专门给夏姑丈与晚辈讲了郑氏在草原上的政策。
郑氏军队到达一个草原部落,第一步做的就是审判平日里欺压牧民的头人以及各种权贵,甚至鼓动普通牧民和牧奴站出来检举揭发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头人权贵。
在初步取得草原民心之后,郑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原本属于头人的牧场,按照牧民人口数量平均分配给部落所有的牧民。
牧民做梦都希望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牧场,如今在郑氏的治下终于实现了心愿。
牧民们怎么可能不拥护郑氏的统治,更何况他们分了头人的土地,头人总有一些亲友,这些亲友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报复这些占了他们家土地的牧民。
这些牧民冷静下来就会后怕,生怕头人的亲友回来将他们分到的牧场再次收回去。”
马宝听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以他多年阅历来看,那些头人肯定会回来报复,这些牧民若想要保住分到自己手里的牧场,就必须紧紧的抓住郑氏,让郑氏军队为他们提供保护。
马宝甚至非常清楚,牧民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牧场,会非常主动地报名参加郑氏军队。
更让马宝恐惧的是,郑氏的这种政策,只要稍加变化就能用到中原,若是郑氏在中原推广这一套政策,中原大地一定会血流成河。
天下士绅必然会群起反对,到时候郑氏还能坐稳江山吗?
“世子可知陈复莆告诉你们这些郑氏的内幕是什么原因?”
“陈复莆说的很明白,就是要让我们知道郑氏实行的是什么样的政策。除了草原上的政策之外,还讲了中原的政策。
凡是在郑氏治下的土地都要进行重新的清丈,在重新发放黄册之后,郑氏按照土地收税,每一季的税赋额度是收成的两成,交完这一次赋税之后,再也不用交任何的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