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老一见阿圆过来,立刻就像在屁股底下安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声弹跳起来,脸上也笑开了花:“东家,上座,快上座。”
原本最不入流的白长老,曾经是迷糊阵教育子女的时候总要提起来的一个不务正业的反面典型,现在,也轮得到坐在席面上最尊崇的位置了。
过去谁又曾想的到,野路子找对了方向,比弯腰驼背一辈子踏踏实实在土里刨食儿的收获还要多呢?
上座的嘉宾都起身了,其余人更是急忙起来谦让一番,最后,阿圆坐在白长老原来的位置,老头子乐颠颠儿的陪在一旁,一副深以为荣的神态。
李叔现在穿衣裳也讲究了,貌似迷糊阵猛不丁的多了不少员外郎的打扮,大概都是从他这里学过去的。
“大伯前几天跟我提了村子里都想种些果树的事儿了,这事儿我没意见,白长老要是累不着的话,多给村民指点指点,一家富了不叫富,全村都富了才显得咱迷糊阵有能耐呢!”
阿圆笑吟吟提起了大家伙儿最关注的问题,一下子,就把老狐狸们的积极性给带动起来了。
虽然说现在迷糊阵的各家各户都开始富得流油了,但是,跟白长老和小五阿东家里还是没办法比,家里添了耕牛,那不还想着买辆马车吗?添了马车的,又琢磨着把红砖房换成二层小楼了……
总之是都跟银子没仇,幻想着更为美好的日子。
白长老旁边就是阿东爹,现在也毫不犹豫的发福了,蔬菜种植上他堪称“老大”,尤其是冬季里的反季蔬菜,温室里的经验都积淀起来了,阿东这次远航回家的银子,老头子根本就没看在眼里,直接让小两口自己揣着了。
“东家啊,阿东那小子在外面跑野了,这才在家里稳当了几天啊,就又常念叨出去怎么怎么有意思了,这你可得劝劝他,好不容易才回家来了,一定得给老汉我多生几个孙子抱着才能再跑出去!”
阿东爹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年轻人的那一桌更是“嗷嗷”乱叫,几个砖窑厂的雇工跟阿东关系最好,这会子毫不客气的把主角从座位上推出来,大笑大闹的呼喝。
“大叔可是在东家面前给你下眼药了,阿东这次不抓紧忙活可是不成,还想到海上潇洒一回啊?成,一年生一个,连着生个五六年就差不多了……”。
“要不阿东也纳一房小妾?两个女人给生可就快多了!”
“嗖——”,一根扫帚疙瘩呈直线飞来,正好打中这个手舞足蹈大放厥词的小子的胳膊上,一声娇叱随后跟出:“是三子你想纳小妾了吧?别拿你的主意往我们家阿东身上扣!”
这个三子伸手指弹弹肩膀头没当回事儿,照样张着大嘴巴笑得欢实:“我要是也跟阿东挣得钱一般多,那还真得多纳几——个——”。
三子的耳朵被人猛一把掐住了,来人个头较矮,这一使劲儿,就必须得让三子把脑袋歪着腰肢弯着才合适,一个穿戴的利利索索的小媳妇,把另一只手臂掐在腰上,横眉瞪目的质问道:“多纳几个什么?你说!”
白大伯的院子里更加热闹了,不管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全部笑成一团,能腾出精神来的,也都参加进了口战的行列。
“三子,怎么怂了?大声说啊,多纳几个什么?”
“三子家的,你男人心野了哩,赶紧的,替他收收……”。
庄户人家,男男女女的没那么多讲究,这会子全部跟着起哄,分成男女两派,立场不同,捍卫的领地也不同。
整个闹剧的起因是什么,是关于谁的,反倒被人忘记了。
阿圆听的热闹,看的也很开心,难得见到村民们这般酣畅淋漓的表现自己,比看起皮影戏来还过瘾呢!
原本,在迷糊阵穷困的时候,村子里纳妾的人几乎没有,白家大伯得算是第一个,现在罗娘成功的生下了儿子,以至于,有不少腰包鼓鼓的男人们,也开始想三想四的了……
好在,迷糊阵的女人们也成长起来了,她们的腰包更鼓,地位就更稳定,没有一个肯滋长男人这个苗头的,就像三子媳妇,此刻就正在把幼苗扼杀在萌芽状态。
阿圆上次颁发的新婚法令,后续带来的乱子太多了,以至于,她原本还想跟上一条,不允许封地的男人纳妾,就始终没有拿出来。
事实上这种条令也不太能约束什么,最根本还是得由女人自动的抵制与反抗才行,就像此刻,分成男女两派吵闹一番,倒也能让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那个被揪住了耳朵的三子,不是已经在“媳妇,不敢了,刚才是说着玩儿呢,不当真的……”辩解着吗?
好在,灶房里终于准备妥当,膀大腰圆的妇人们带着围裙,端着五花八门的菜盘子上来了,这是规矩,谁家有红白事儿,都是各家邻居凑齐桌椅和盘子碗筷的。
阿圆告辞了这一桌大老爷儿们,去了女眷那边,跟绿柳坐在一起,李婶儿和贾婶儿也在这一桌。
要说不和谐的地方,就是还有一个熟人——白家姑姑。
她很局促,一双眼珠子只敢在眼皮子底下偷窥阿圆妯娌俩儿,过去的很多不愉快,一时之间可没办法抹了去。
似乎最近的一次闹腾,就是罗娘进门前的事儿,要不是她跟大伯娘闹腾的欢,罗娘还一时半会儿的买不回来。
白家姑父可是要眼馋死了,白大伯挨了几爪子抓挠不假,可到底是没花一文钱就换回来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妾,现在还生了个儿子,这让原本是同样的命运的白家姑父情何以堪啊!
他多么盼望自家媳妇能够再接再厉的跟阿圆闹腾闹腾啊!说不定惹急了脾气暴躁的郡主,就又能手一挥,也给自家送一房小妾来呢。
可惜,白家姑姑吃了无数堑之后,终于长了一智,再也不肯轻易去招惹这个说不定冒出啥主意来的侄媳妇了。
看看白大伯娘的下场就知道了,除了越吃越肥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能跟罗娘比,难为她还活的挺滋润的,不往嘴里扒拉东西的时候,还要时不时吵嚷几句。
所以,这顿饭吃的最为安静,白家姑姑这辈子最安生的就算这一次了吧?从始至终,脑袋耷拉着,就没敢抬眼看两个侄媳妇一眼。
白家兄弟们没到场,阿圆带着绿柳还想回老宅子看一看,顺便巡查一下自家的产业,免得再出现上次的管理漏洞。
“你的肚子要不要紧?不行就留在大伯家歇息歇息。”长嫂总是要关照一下弟媳的,绿柳这肚子也不算小了。
“我也想回去看看呢,留在这里,心里可不得劲儿。”绿柳摇头,跟着阿圆告辞白大伯。
白长老喝的醉醺醺的,跟阿东爹勾肩搭背,还想陪着阿圆去巡视果树园子呢,被阿东强扯着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妯娌两个与李婶儿和贾婶儿同行,慢慢儿往村外走。
曾经荒凉贫瘠的地界儿,如今也生机勃勃了,秋日的风很温和,就算是路旁的野草,即将枯萎,也还有个草芯儿,在顽强的碧绿着。
红砖道路早就成为了历史的痕迹,现在的迷糊阵主街是水泥铺就的,在铺路的时候,肯定水泥未干就落上了树叶,尽管后来被扫走了,水泥路面上依旧留下了叶脉的痕迹,大大小小,很漂亮的心形……
李婶儿先到了家,她隔壁的门户紧锁着,想当初,酵面头儿还是李婶儿去隔壁李石头家里借来的,后来,被狗咬和装死狗血剧,阿圆一家与李石头家彻底掰开了脸儿。
“李石头一家早就搬走了,大概是觉得没脸面在村子里呆了,还有白毛儿,丢下一家老小又跑出去了,估摸着那厮这辈子是学不了好了。”李婶儿看见阿圆驻足,出口解释了几句。
“那个白毛儿,不是腿脚都瘸了吗?”绿柳问询道,当初白毛儿可谓捡条命就算便宜的,难不成一瘸一拐的,也没阻挡住他往外流浪的心?
“谁说不是呢?不但瘸了,脸上也疤疤瘌癞的没办法看了,可是。就不肯呆在家里好好过日子,他爹一个没看住,又跑了。”李婶儿忍不住摇头叹息。
各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各人手里,流氓也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只要不危害一方百姓,就随他去吧!
贾师傅就站在砖窑厂的路上手搭凉棚,白大伯的生子喜宴他没有去,派的老妻做代表,现在,他估摸着喜宴要结束了,东家肯定会回来看一看。
一晃,砖窑厂就建了好几个年头了,贾师傅在这里从一粒土开始劳作,直到如今,整个朱阳县城到处都可见到红砖红瓦的房子。
贾婶儿拉着绿柳:“走,去我家坐坐,你们家好久没住人了,肯定又湿又潮。”
阿圆跟着贾师傅去巡视砖窑厂,看见被重新描摹过的一行大字,忍不住笑了。
还是那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庇我天下寒士尽欢颜”!
今夕何夕啊?齐阿圆的心愿,正在一步一步的实现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