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子勋看诊的时候,只见门外突然一阵吵闹声传来,只见门口停下一辆马车。
门外几人七手八脚忙着从一辆大马车上把一张软榻抬下来,送进了药铺里,放在大堂之上,几个腰胯弯刀的侍者大声喝叱让大堂里所有的病患都回避出去。
那些病患吓得惊弓之鸟一般抱头窜出了大堂,远远站在街对面瞧着热闹。
李子勋从侍者的架势和那软榻的精美华丽便知道,下来的人绝对非同一般,只是这软榻挂着纱帐,只能看见里面朦朦胧胧的一床锦绣红被,一个娇小的身躯躺在被子里,正在抱着肚子翻滚惨叫,呻吟声十分痛苦,看不清人,听声音只知道是个女孩。
跟着马车后面小轿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贵妇,一群丫鬟仆从跟着,前呼后拥的哭哭滴滴撩衣裙进来。
没等中年贵妇说话,旁边一个身材壮硕的悍妇转身吩咐那些带刀侍卫:“还不赶紧的把大门关上!”
带刀侍卫急忙将大门掩上,房间里光线顿时黯淡了下来。
那贵妇哭泣着向李子勋福了一礼:“李大夫,求您救救我女儿,女儿突发疾病,若要是出个啥事情,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李子勋拱手道:“不着急,究竟怎么回事?”
“我女儿今儿个早上突然腹痛,如刀割斧劈一般,从上腹部很快扩散到全腹!当我给他请来大夫的时候,小女已经有了恶心、呕吐,脸色苍白,出冷汗,肢体发冷,脉搏细速的症状!”
李子勋心头一沉,肢体发冷,冷汗淋漓,这是休克的前兆,忙道:“那位大夫判断何证?”
“那位大夫以为,小女腹胀胸满,心尤痛甚,乃胃心痛也。盖因肝胃不和,胃腑血瘀所致。”
李子勋道:“既然那位大夫已经确诊,为何不自行下方诊治?找我作甚?”
问及此,那位贵妇人脸色不经有些不太好看,“吭,小女发病急促,骤然胃脘当心剧痛难忍,迅即扩散全腹,肠若以刀切,动则增剧,全腹拒按呈本板样强直,那大夫这病症他无力医治,胡乱下方,一旦延误,他怕吃罪不起,所以就跟我说来五味堂找李大夫你。”
李子勋一听,便知道这病人的身份应该不低,那大夫没有把握,所以不敢随便下方,怕承担责任。但既然病人已经送过来了,而且看样子是急症,所以李子勋也没有耽搁,编队那些人道:“赶紧把病人抬进内宅让我看看。”
“快,按照李大夫的话做!”见李子勋答应诊治,那妇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吩咐那些人将自家女儿的软榻往里抬。
五味堂后面的一片房舍已经布置成了留诊病房,又分传染病区和普通住院区。
等到众人把病人径直抬到手术室,李子勋吩咐小蒋做手术准备。
不过,李子勋在没有确定必须手术之前,是不会贸然决定手术的。毕竟,手术是一种损害性的治疗方式,风险也很大,是不得已的选择,能不做尽量不做。
李子勋在软榻旁坐下,隔着纱帐,听到帐里病人痛苦的呻吟,对旁边伺候的一个老妈子道:“请把你家小姐的手臂拿出来,我诊脉看看。”
那老妈子小心撩开纱帐,低声道:“小姐,大夫要给您诊脉,你……”
咣当一声,老妈子被那小姐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纱帐里传来病人清脆尖锐的声音:“滚!哟啊娘耶……,痛死我了……,娘!救我啊……”
贵妇在床边垂泪道:“儿啊!别急,益州城最有名的李大夫在给你瞧病呢,这李大夫擅长华佗神技,会剖腹疗伤,一定能治好你的肚子痛的……”
“不!我不剖肚子!哎哟……,谁敢碰我肚子,我就杀了他……!哎哟……痛死我了……”
适才那老妇小心地将脑袋伸进帐篷里,低声道:“小姐,李大夫就在旁边,您得把手腕……”
咣当又是一脚踢来,这一次老妇有了准备,赶紧躲开,没踢着。
眼见如此刁蛮的大小姐,李子勋心头火气,怒道:“踢吧!你就踢吧!我可告诉你,你要不配合我诊察治疗,你就等死吧!不管你是谁,阎王老爷的牛头马面都不会客气的!一样把你的魂勾走!你就踢吧!”
“李大夫……!”贵妇心痛地低声央求,“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多担待……”
李子勋怒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这病是急症,早上发作,现在便已经出现休克厥脱征象,再耽误,命都没了,还耍什么小姐脾气?等着去阎王殿找鬼差耍吧!”
贵妇从没被外人如此喝叱过,愣了一下,想想李子勋说的也对,只能垂泪不语。
想不到,李子勋这话倒起了作用,片刻,纱帐里动静停止了,随即传来呜呜的哭泣声,夹杂着哎哟呼痛的声音。片刻,从纱帐里伸出一条雪白的皓臂来,蜷缩着手指,捏成一个粉拳,随着哭泣在轻轻的抽动。
对这种骄横的大小姐,李子勋很看不惯,便不客气地抓住手腕一把扯了过来:“放好啊!”
里面的姑娘哎哟一声,却是被李子勋拧痛了,呜呜地哭着。
李子勋先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手掌厥冷,手心有冷汗,将手翻平,搭三指凝神诊脉,发现细数无力,心头一紧,朗声道:“我要掀开纱帐望诊,你要想活命,就乖乖躺好,配合我治疗,准备好就告诉我一声!”
纱帐里悉悉索索声音响起,那女孩似乎缩进了被子里,哭着道:“好了!”
李子勋撩开纱帐,只见锦被下面,露出一张清秀绝美的娃娃脸,只是脸色苍白,额头布满了冷汗,正呼哧呼哧短促地娇喘着。蜷缩在被子里的身子正不停地颤抖,似乎正在拼命忍耐着剧烈的疼痛。
李子勋冷声问:“哪里痛?”
“肚子,肚子痛……,痛死我了……”
“张嘴!我看看你舌苔!”
那小姐迟疑片刻,仰脖子吐出一点点香舌。
“喂!你这么点舌头让我怎么看啊?嘴张大一点,舌头伸长一点!快!我有功夫跟你耗,你的病可没功夫等!”
病人急忙张大红唇,尽可能吐出香舌。
李子勋一看,发现她舌淡红,苔白薄,沉吟片刻,问道:“你以前也曾出现这种疼痛过吗?”
“嗯,好像……,好像痛过……”
“什么好像?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说清楚,既往病史是准确判断你病症的重要依据!你要不好好配合我探查,误诊了可别怪我!”
“人家记不清了嘛……,呜呜呜……”病人缩在被子里大声哭了起来。
先前挨踢的那妇人是这病人的贴身侍女,忙替小姐回答道:“李大夫,我们小姐自打懂事就经常的肚子痛,有时痛得厉害,有时又只是隐隐的痛……”
“谁叫你说了?滚开……!”病人厉声道,“哎哟娘啊……,好痛!”
李子勋提高了声音,问那贵妇:“她胃脘以前可曾伤过?”
贵妇垂泪道:“李大夫果然高明,孩子十岁那年冬天,曾随父外出打猎,遇猛虎马匹受惊,狂奔数里,坠入陡峭山崖,多亏被松树挂住。找到她时,已经是五天之后,孩子靠风餐饮雪挨了过来……”
“娘!你老说这些作甚……,哎哟……!”病人哭着道。
“好好!娘不说!不说了啊!”
李子勋又道:“她平素饮食不规律吧?——我要听实话!”
贵妇道:“是,那件事以后,她很容易饿,吃一点又很快就饱了,有时候吃得肚子撑,有时候又一天吃不了一小碗饭。”
一旁的贴身侍女插话道:“曾有大夫说过我家小姐本就脾胃虚寒、寒温不适,加之饮食不节,肝气郁结,模逆犯胃,中焦不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