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昏暗的烛光，映得整座宫殿，阴森冰冷。微风从开着雕菱花窗吹进未央宫，放在桌上的泣血红烛，随风摇曳，火苗跳动着，渐渐缩小。侍候在宫里的侍女赶紧走上前，用手护着那渐息的烛火，看到那烛火又窜高，才放心放手。

她走到窗边，抬头看看那撷弯月，将窗子落下，她慢慢地转身，瞧着苏素端坐在妆台前怔怔地看着镜里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娘娘……”侍女走上前，小声地唤着苏素。

苏素缓缓地转过头，眼里闪着些许泪光，精心打扮过红妆，虽掩盖住了她的苍白，却无法掩饰眼中的失落。

“什么时辰了？”苏素侧头想要看看天色，却发现窗子已经被关上了。

“已经亥时了娘娘，皇上怕是……”侍女担忧地看了一眼苏素，话还为说完，瞧见苏素日渐消瘦的脸，闪过一丝落寞，她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苏素转过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一双含着春水般的杏眼，小而挺翘的鼻子，樱红饱满的唇，还有眼角的那多小小的琼花痣。娇媚俏丽，艳若桃李。

“红豆，本宫老了吗？”苏素从镜子里无比幽怨地凝视着站在身后的红豆，幽森地似是鬼魅发出得声音，让红豆蓦然一颤。

红豆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小步，敛着下颌，双眼盯着绣花鞋上的花案，诚惶诚恐地说道，“娘娘风华正茂，正直青春艳丽之时。”

苏素拿着梳子正在梳着那及腰的秀发，在听到红豆的话语，猛然一顿，她对着镜子凄然一笑，风华正茂，青春艳丽？那为何自从戚贵人有了身孕，又娶了雪妃之后，他就再没有踏入她的未央宫？是看多了貌美女子，将她这将老的容颜，忘记了罢……

苏素幽怨的眼睛眨眼间变得嗜血凌厉，拿着梳子的手不解气地捏着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梳子齿陷入了她的掌心内，殷红地血顺着手掌“嘀嗒”到地上，她自知，再如此下去，定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硕大的未央宫将会变成一座华丽的冷宫……

祥喜宫内的两人，经过那场“怀孕风波”，哪里还有睡意，躺在床榻上，溪云雪眨巴着眼睛，心里捉摸着，要怎么样才能让羽月夜信任她？从而偷了那对溪承启至关重要的遣军令。

羽月夜不断地翻着身，对敌人仁慈，便是将尖刀刺入自己得胸膛，他要好好利用她，让溪承启放松戒心……

溪云雪和羽月夜两人心里各怀鬼胎，打着自己心里的算盘……

静匿的夜，再无声响，遮住月的云，渐渐散开，天边的启明星，闪烁的明亮，“叽叽喳喳”地鸟儿攀上枝头。

庆公公在东暖阁殿外，轻轻唤着羽月夜，“皇上……”

还未等他将嘴边的“该起了……”说完，东暖阁的门便被羽月夜从里面打开。

待收拾妥当之后，他纠结地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东暖阁殿门，嘱咐道，“不要吵醒她……”

说完，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祥喜宫。

溪云雪在羽月夜刚刚踏出东暖阁的门，便睁开了双眼，侧耳倾听着西暖阁的声响。眼波流转，眼底的狡捷油然而生，轻笑一声，静等着羽月夜离开。

在听到门外生出凌乱地脚步声，而且渐渐地由近及远，溪云雪翻身下床，穿着亵衣亵裤，也顾不得换衣服，便冲出殿门外扯着嗓子大声唤着沁心。

等了半刻，沁心没来，来的却是淳儿，溪云雪蹙了蹙眉，看着淳儿的眼神也有些凌厉，压低了嗓音问道，“沁心呢？”

淳儿对溪云雪的突然变脸，满腹狐疑，她偷偷抬眸探寻着溪云雪的脸，不安地答道，“沁心，她，她去，去戚贵人那里了？”

溪云雪的右眼突然跳了两下，脸也阴沉了下来，“戚贵人？她去那里干什么？”

“今天一早，一个自称是咸福宫里的小宫人来咱们宫门外，说是戚贵人要见沁心。”她埋着头，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将小宫人找沁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溪云雪。淳儿对于戚贵人突然差人来唤沁心这件事，也感觉奇怪。沁心出入皇宫，对任何事情都不熟悉，那为何会独独叫她去？

蓦然，淳儿心惊地抬头，迎上溪云雪探究的目光。面对她强势的目光，淳儿低头暗自咬牙，难道，溪云雪不信她？这可不行，若成不了贴身婢女，她怎么能靠近羽月夜，打探消息？

于是，淳儿“噗通”跪在地上，毅然决然地用头狠狠地嗑着地，字字恳切地说，“娘娘，奴婢的心是向着娘娘得，奴婢说的字字属实啊，娘娘……”

溪云雪冷哼一声，她看着淳儿的目光，冷若冰霜，她如何相信，与她情同姐妹的沁心，会被戚贵人独独唤去，而且还是背着她？她还未说什么，淳儿就急着表忠心，莫不是这淳儿有问题？

“奴婢，奴婢以死为鉴……”淳儿眼里涌着泪，绝然的目光迎着溪云雪，她站起来，便要向桌脚撞去。

溪云雪看着这架势，也不由一惊，她渐渐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许，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戚贵人只是单纯的唤了去沁心。

“慢着……”溪云雪惊慌地喊着。

淳儿泪流满面，慢慢转头，见溪云雪阴沉得脸稍微缓和，便立即哭喊着抱住溪云雪的腿，不断地磕着头，嘴里一直念叨着，“谢娘娘相信奴婢，谢娘娘相信奴婢……”

溪云雪低头扫了她一眼，见她磕破了额头，红殷殷的鲜血，顺着鼻额流下，溪云雪自知她不是做假，便信了她，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淳儿扶了起来，一手拉着她地手，一手拿出帕子，轻轻沾了沾她额间的血，关切地说道，“你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只不过是问问罢了，何必这样狠心地对待自己。不是我不信你，是我自幼与沁心一同长大。”

溪云雪擦拭淳儿额间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在这宫中侍候了这么些年，理应知道这戚贵人是什么样的人，沁心被她唤了去，我怎能不担心？”

说罢，淳儿觉得手背一凉，她猛然抬头，看到溪云雪眼里的蓄着泪水，一行泪印挂在颊上，颇为震惊。

她在这宫廷之内，还从未见过，肯为下人流泪之人，更别说，将侍女以姐妹相待。这溪云雪真真与众不同。

淳儿大着胆子，伸出手，擦干溪云雪脸颊的泪，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溪云雪，“娘娘，淳儿誓死效忠您，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人……”

溪云雪看着淳儿，含笑着点头，她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便对淳儿说，“给我更衣吧，我们尽快去咸福宫……”

待淳儿给溪云雪穿好衣裙，溪云雪又将淳儿遣去看看沁心回来没有。她自己则在东暖阁焦急地踱来踱去，看到淳儿拉拢着头回来，便知沁心还未回来。

“走吧……去咸福宫……”溪云雪忍住心里的慌乱，对沁心说。

咸福宫在西宫，而祥喜宫在离羽月夜的乾撷宫不远的东宫，距离不近，溪云雪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身量较溪云雪娇小的淳儿，虽有武功傍身，但却故作小跑，跟在溪云雪身后，待到了咸福宫。心里不由赞叹，果真是将军之女，看似柔弱，却内劲十足……

溪云雪毫不客气地“哐哐”急促地敲着咸福宫紧闭的漆红大门，她前日还无比赞叹的凤凰于飞，此时在她眼里，是厌恶无比，她双眼跳动的火苗，似是要将其燃为灰烬。

门被喜儿打开，当她看到怒火冲天地溪云雪不由一愣，心想，是谁惹了这位和善的娘娘，让她怒火中烧？

溪云雪瞧着被她的怒火吓到的喜儿，脸上扯出毫无笑意的笑，轻声问道，“喜儿，可见过沁心来咸福宫？”

沁心？喜儿歪着头看着溪云雪，从脑海里搜寻着沁心这人，她瞟了一眼溪云雪身后的淳儿，立即恍然大悟，沁心，就是雪妃娘娘另一个贴身侍女。

喜儿不明白溪云雪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见过沁心来过咸福宫，要找沁心，理应是在祥喜宫……喜儿摇摇头，“喜儿未见过姐姐。”

溪云雪听完，在心里暗自冷笑，倒是她糊涂了，喜儿是戚兰芷的宫人，应是偏护着戚兰芷的，若戚兰芷真想要对沁心怎么样，又怎么会乖乖承认呢？

她也不再理会喜儿，推开挡在门口的喜儿，夺门而入。

喜儿稳了稳身子，看自己拦不住溪云雪，便匆忙向永宁殿跑去，一边敲着门，一边焦急地喊着，“宓儿姐姐，雪妃娘娘来了……”

溪云雪还未走到永宁殿前，门就被挺着肚子的戚兰芷打开，溪云雪仰头看着走出屋子，站在台阶上的戚兰芷，倨傲地看着她。溪云雪的眉梢微抽动，皮笑肉不笑道，“戚贵人，你这里可是人手不足？若人不够用，你可以告诉本宫，本宫好跟内务府说一声，多往咸福宫分派些人来。”

戚兰芷听完溪云雪说的话不由一愣，错愕地看着她，一脸的不明所以，她满腹疑惑地嗤笑着问道，“妹妹说的是什么意思？本宫不晓得妹妹再说什么？”

溪云雪瞧着她一脸诧异地笑容，心里冷笑着，嘴上却说，“戚贵人可是用完了沁心？本宫让沁心侍候惯了，没她在身边，本宫用谁都不习惯……”

戚兰芷微微皱眉，她回头看着也是一脸狐疑神情的宓儿，溪云雪来找她要沁心？可是她从未唤沁心来咸福宫啊……

“妹妹，本宫从未遣人去祥喜宫传唤过沁心。”戚兰芷对溪云雪解释道。“若硬要说本宫传唤过沁心，妹妹可见到我宫里的哪个宫人太监去吗？”

溪云雪冷哼，扫向戚兰芷的不光带有几分冰冷，“若戚贵人想要将人藏起来，又何须让那传唤之人出现在本宫面前？”

戚兰芷自知溪云雪现在在气头上，也猜想着，这是有人故意要让她俩掐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奈何，这溪云雪初入皇宫，怎懂得人心险恶。她戚兰芷虽害人无数，却不稀罕这背后放暗箭的卑劣手段。

“若妹妹不信本宫，那就让皇上来搜人吧……”戚兰芷见溪云雪不肯听她解释，脸也冷了下来。她转头，双手托着硕大的肚子，对宓儿说，“本宫乏了，送雪妃娘娘回宫吧……”

语毕，便挪着步子，走近了殿内。

溪云雪听了戚兰芷的话，咬牙切齿地攥紧秀拳，这哪是给宓儿说，分明是说给她听，让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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