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阁自从那次大火之后变成了禁地,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诗月都会来到这里。今夜无雪,天空只有一轮寂寞的清月,平静地湖面上倒映着柳下落寞的身影,依然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之景。
月光下的湖面里氤氲着那个灯下拭剑的身影,她苦涩的笑了笑,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溢出,她知道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他一眼,诗月便已心满意足,可是如今,她连卑微地偷仰望他的机会也没有了!
即使诗月这个最大心愿是如此卑微简单,但命运却始终未对她有半点手下留情。
慕烨的离开,像是把她呼吸的力气都带走了,原来思恋一个人竟然可以这样的痛!
诗月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堕入哪个痴迷的漩涡,可就在已逐渐无法离开的时候却骤然失去了他。
她再也不能去他走过的路口徘徊,只为匆匆的见他一眼,她再也不能躲在角落里瞥见他的身影。
那个身影哪怕是黑暗的化身,那她亦宁愿永远与他一起栖于黑暗,与他一起不见天日,倘若她的生命中没有了他,她要青天白日又有何用?
一颗楚楚芳心,早已破碎不堪。一倾相思之泪,却总无法落尽。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诗月回头望去,看到太子慕霆正在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赶紧施礼道:“奴婢见过殿下!”
慕霆摆摆手,示意她免礼。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湖面,任凭夜风吹着自己的脸颊。
“若他活着,我一定要让他纳你为妾。宫中都是尔虞我诈,哪有几个有你这般深情!”
诗月苦涩的笑笑,这和世界上最伤心的不是失去,而是来不及。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本是人间三苦,殿下也有自己的苦楚吧!”
话音刚落,慕霆回头看着她。
诗月自觉失言,赶紧跪下道:“殿下恕罪,奴婢口不择言!”
慕霆轻轻一笑道:“起来吧,我又没说怪你。”慕霆顿了顿,“今晚别当我是太子,都是两个寂寞的交心人罢了!”
诗月从未慕霆的脸上看过如此疲惫的神情,她默然的点点头。
“陪我走走吧!”说着便向前慢慢散出几步,诗月紧紧地跟在后面。
当走到一片紫藤花的时候,慕霆停下了脚步,花边有个凉亭,他恍惚的看到那个很久不曾记起身影,他缓缓走了过去,抚摸着亭柱上的字迹。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每一个字迹,看着还没有蕊芽的紫藤花,叹道:“这是我大哥留下的字迹。”
诗月禁声,安王叛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不敢妄加评论。慕霆也会是触景生情,也并不是要她回答些什么。
“殿下,我们家乡有个关于紫藤的故事,您可有兴趣一听!”
“哦,那说来听听!”慕霆笑着说道,然后便走到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去。
诗月施了一礼道:“奴婢献丑了!”
紫藤花,为情而生,无爱而亡,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
“传说: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想要一段情缘,于是她每天祈求上天能成全自己。上天被女孩的虔诚感动了,在她的梦中对她说:‘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在后山的小树林里,她会遇到一个白衣男子,那就是她想要的的情缘。’
“女孩得到了吗?”慕霆好奇道。
诗月点点头,“女孩在等待的时候不小心被草丛里的蛇咬伤了脚踝,心里害怕极了。这时,白衣男子出现了,他上前用嘴帮她吸出了脚踝上被蛇咬过的毒血,女孩从此便深深地爱上了他。
可是白衣男子家境贫寒,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反对。最终二个相爱的人双双跳崖徇情。在他们徇情的悬崖边上长出了一棵树,那树上居然缠着一棵藤,并开出朵朵花坠,紫中带蓝,灿若云霞。
后人称那藤上开出的花为紫藤花,紫藤花需缠树而生,独自不能存活,便有人说那女孩就是紫藤的化身,树就是白衣男子的化身,紫藤为情而生,无爱而亡。”
“是个悲伤地故事,”慕霆感叹道,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但是我绝不会这样的!”
而在月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里,一个人影不知伫立在了那里多久,依稀中可以看见,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慕霆,他究竟是谁?
西北边城,大地苍茫似远无穷无尽,草长马肥,人却贫瘠。一阵阵萧瑟的风雪,构起一幅幅洪荒的景象。
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漆黑的眸子,苍白的脸,在雪夜月光的照射下,苍白的近乎透明。多么强烈鲜明的视觉对比。
只见刀光一闪,一名还未拔出剑的剑客便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燕三拔刀,电光火石间,一刀毙命。这名所谓的高手,在西北第一快刀燕三面前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燕三出神地凝视着手里的刀,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关心,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燕三目中寒光一闪,然后抬头望去,风雪之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朝自己慢慢走了过来。
长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亘古以来就屹立在那里的雕塑一般。
燕三冷冷的注视着此人,他容颜清秀,气质飘逸,那双孤独的眼眸宁静无波,却似乎掠过一缕寂寞的影子,眸子似清澈又似幽深,虽默默垂着,宛若禅定,却灵气逼人。
“拔刀吧!”声音冷冷地传到了燕三的耳朵里。
真正的高手,不单有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满怀着无坚不摧的自信。
燕三从不先拔刀,因为他很自信,他有十足的把握,一拔刀,对方就得死。自信,为他的刀更增添了一种无以伦比的气势,可是此时面对这个男子,自己却有些动摇了。
他只是往那里随意的那么一站,但那简单地一站却让周身没有一丝破绽,燕山知道今天遇到了可怕的敌人。
他拔出了配刀,对着那个男子冲了过去。
闪电也没有燕三的刀光这么凌厉,这么可怕,只见这一闪刀光,但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刀。
男子叹息,他在燕三的刀快临近自己的时候,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剑,那是一把没有剑身的剑。不,它有剑身,只是看不到罢了。
承影剑——味爽之交,日夕昏有之际,北面察之,淡炎焉若有物存,莫有其状。其触物也,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见。
落雪纷纷,承影出鞘,在犀利的剑气下,天地似乎都失去该有的颜色。甚至,日月星辰都被这充满死意的剑气所笼罩,黯淡了下来。
未见剑光,未见血光,轩辕城转身离去,风雪肆虐,燕三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立在那里,如同一座冰雕,只是那一脸的惊恐的表情,让人看的唏嘘不已。
既不求神也不求魔,人世间的成败名利,更不值他一顾,更不值他一笑。他身体里流着九州仅知的最后的帝王之血,他是风澜帝国高高在上的君主,但是他唯一在意的却只有自己的剑。
他要的只是他那一剑挥出时的尊荣与荣耀,在他来说那一瞬间就已是永恒。沉迷于剑道,就注定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与剑为伍。可是他在所不惜,他只想知道剑道最终的意义。
起初,轩辕城练剑废寝忘食,虽孤独一人,却没有深入骨髓的寂寞。练剑有所成是他唯一的目标,那份对剑的炽热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盖起来,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什么是寂寞?
年轻的时候没有人会去回答这个问题,寂寞离他们很远,就算偶尔涌出的一丝感叹,也逃不出意气的影子。可许多年后,就算不愿去想起这个问题,却已经没有办法摆脱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时间把寂寞重新装扮,它把寂寞交给你的时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轩辕城寂寞吗?他当然也寂寞,从他决定献身于剑道开始,寂寞的种子就被深埋于他的心底。他初入剑道,略有小成时,寂寞的影子就更浓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
没有人可以容忍时间永远停顿在一刻,一个走不出难受,走不出欲望,走不出无端愁闷的时刻。遇到对手时,露出了炽热的眼神,那是一种强烈的追求剑道的感情。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对手,他的心中只有剑。寂寞是一种很遥远、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的事物。
可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有等,等待着那个神圣的时刻的来临。这种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头,他只有等待,生命中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事情。即使有过,也统统被他抛弃了。
北堂羽曾说过:雪山回来的他,已然成为了没有灵魂的驱壳,灵魂的嫌隙已然被那把剑填了进去。
月光清冷,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剑,大雪纷飞,他心早已坚硬如铁。
“剑圣,我终将让你败在我的剑下!”这是他最深的执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