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帝国的紫云殿中,帝君南宫惊云手握毛笔,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大字,“琴心剑胆”。此字苍遒有力,笔走龙蛇,字间流露出一种气吞山河之势。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闪着精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他便是清云帝国之君——南宫惊云。
南宫惊云放下手中的笔,转身看向旁边的南宫冽问道:“紫菱回来了吗?”
南宫冽是他的左右手,是自己的堂弟,昭王南宫皓之子。
“回君上,公主在望君塔。”南宫冽如是回复。
南宫惊云一声叹息,然后便走了出去,南宫冽自是紧跟其后。
望君塔是一百年前所建,据闻当时清云帝国与傲雪帝国交战,洛河驸马领兵出战,洛河公主每天都会到城楼之上翘首以盼,但等到的确实自己丈夫战死的消息,伤心欲绝的洛河公主便跳下了城楼殉情,国君深感其情,便建了此塔。
望君塔上,只见一个身穿藕色纱衫的女子,脸朝着夕阳,嘴边玉箫发出悲凉动听的乐章,正是透着无尽思恋的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兰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相颉颃兮共翱翔。凤兮凤兮从凰栖,得托子尾永为妃。交情通体必和谐,中夜相从别有谁? ……
她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这女子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定晴一看,正是那日剑圣杀死九婴出现后的的女子。
一曲奏罢,藕色纱衫的裙摆随风舞动,精致的脸上滑落一行清泪,眼底眉间的忧伤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南宫惊云早已来到,只是一直伫立在门口,他实在不忍打扰妹妹,他定了定神一脸微笑的从塔内走了出来,紫菱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自是疼爱有加。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濯羽弱水鸣高翔。”
“哥哥,他为何就这么讨厌我?”
南宫紫菱悲伤的语气,听得南宫惊云心里一阵心疼,她从来都是父母与哥哥手心的明珠,自然养成了高傲的本性,何曾受过如此辛苦。
“他既然想躲你,天下又有何人可以找到他。”
南宫惊云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心想:紫菱啊,何必要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南宫紫菱回首反问自己的哥哥,“哥哥,你又何曾放下她?”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是平常夫妻之语;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也是寻常夫妻的誓言;对帝王而言,这种寻常,反成了不寻常。
寂寞,莫过于帝王心。
南宫惊云顿时语塞了,自己本是感情中败者,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妹妹呢?两兄妹都没了话语,皆若有所思的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
夕阳下,南宫紫菱裙摆随风舞动,一朵荼蘼花的刺绣清晰可见。荼蘼花开——末路之美,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
荼蘼是夏天的最后一种花,开到荼蘼了,便没有退路,也不能继续美丽了,多么绝望与颓废的两个文字。
世上总有许多执迷不悟的人,为了一溪云、一帘梦、一出戏,交换心性,倾注深情。然而痴情本身就是一个寂寞的旅程,倘若无法承担其间的清冷与凉薄,莫如不要开始。
有时候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会比一个寡淡漠然的人更疲累。
夜晚张开了它的羽翼覆盖之处,整个东临城陷入了一种黑暗与安静结合的氛围里。
夜落雪幽幽的醒来,她揉了揉揉头,坐直了身体。这里是她的房间,她看到了小叶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夜流光背对着她,看着窗外还在疯狂肆虐的雪和在雪中独自绽放的红梅。
洁白清纯雪花,傲然挺立寒风中的梅花,清冷淡淡的清香,如一幅流动的画,在冬的美景里,一览无余地如水般流淌。
“你醒了!”夜流光转身,笑容温暖如春,像是一下子融化了所有积雪。
夜落雪嗖一身的站了起来,赤着脚站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看到站在面前的夜流光问道:“无涯哥哥呢?他就是个臭乌鸦,烂乌鸦,居然打晕我,看我不骂死他!”
“无涯兄也是保护你,他把你放在这里就走了!”夜流光笑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夜落雪,关切道:“地上凉,别冻坏了。”
夜落雪无言,她一下冲过去抱住了夜流光,泪水夺眶而出,她想到了慕霆关上门的一瞬间,死去的那些无辜之人。
“哥哥,死了好多人,为什么他们不救他们?”
夜流光无奈,只能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后背,他知道夜落雪口中的他们是谁,但很多的事,又哪能是这个小姑娘可以理解的呢?
悲伤是要宣泄出来的,时间留的久了,悲伤只能化作身体里的毒,伤害的也只能是自己。但无法宣泄的就不是悲伤那没简单了,他的蓝色的眼睛看向窗外,深邃的像一片看不见底的海。
一日一日复一日,次第年穷岁暮来。莫道东君无面目,梅花依旧雪中开。见便见,绝疑猜,灯笼沿壁上天台。
晚香楼中,慕非临窗而立,看着飘落的雪花,露出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已经结束了吧!”身后传来慕岩淡淡地声音。
“虽然有些偏差,但结果也算不坏!”慕非淡淡地说道,然后走到慕岩对面坐了下去。
慕岩慢慢坐起身,自袖内拈出几块香饼,丢入旁边紫鼎里焚熏,方笑着道:“你这心性果然刻毒的紧,若非盟友,必要想尽办法除掉的。”
慕非浅笑道:“这也是你老朋友最想做的事吧,我倒是要看他如何下手。”
慕岩过水温了紫砂茶具,以木勺舀出适量茶叶置于茶盅底部,将沸水缓缓注入至九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时,双手奉与慕非。
慕非也双手接过,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齿喉回甘,微微合目细品,半晌无语,倒象真的只是来应邀喝茶的一般。
慕非不说话,慕岩也不开言,浅笑着捧杯陪饮。热茶蒸晕之下,慕非原本有些苍白的面颊有了一丝朱润,看起来倒也算得上气质闲淡,清雅风度。
慕岩凝目看了他半晌,方轻声道:“怎么?我的茶不和口味吗?”
慕非笑道:“宰相大人的茶艺精湛,何人敢妄加评论。”然后面色已紧,“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哦?究竟何事能让你如此心不在焉?”
慕非看着慕岩笑而不语,只是喝了一口茶后赞道:“好茶,果然是好茶!”
慕岩恍然大悟,他并不再言语,只是陪慕非笑了笑,然后又为他蓄满了一杯。
御书房中,慕京尧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完全看不出丧子之痛的悲伤。但是谁有能在接二连三的丧子中还没有一点悲伤?
这就是君王的悲哀了,所有的事,只有自己默默地承担着。
当登上权力巅峰的那一刻,便是深陷孤独之时。
“父王,此次兵变,参与者共六万多人,城卫军三万,御林军二万,安王府府兵五千,以及安王私下训练的私兵五千,兵部尚书陈以忠的府兵一千,及参与叛乱的其它大臣府兵若干。兵部,刑部,中书省,御使台,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各部涉案人员均已全部抓获。我方……”
“好了!”慕京尧打断了太子的汇报,他淡淡地问道:“抓获的名单中可有苒儿?”
慕京尧虽然有七个儿子,然萧王,端王,晟王都未娶亲,太子原本有一侧妃,但多年前已经病逝。
东王常年在外,自然孑然一身。只有安王娶亲,在这些儿子当中,慕京尧也只有慕谦苒一个孙子,自然对其疼爱有加。
“回父王,尚未发现慕谦苒的下落。”慕霆如是回答。
慕京尧点点头,然后对慕霆摆了摆手,“下去吧!一切你做主就好。”
慕京尧突然提起慕谦苒,最后却让慕霆自己决断,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慕霆自然懂他的父王是想自己放慕谦苒一条生路,谋逆是大罪,等同于叛国。只要慕谦苒被抓,必死无疑!
“诺!”
慕霆允诺,然后带着一干大臣都自觉地退了出去。
“霆儿!”慕京尧一下叫住了他的儿子。
“父王!还有什么吩咐?”
此时空旷的大殿之内只剩父子二人,慕京尧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慕霆低着头没有任何的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久之后,慕京尧对着慕霆淡淡地说道:“希望我的选择不是错的。”
慕霆鞠了一躬,看着慕京尧的眼睛,“父王,我会证明,您的选择没有错!”
慕京尧慢慢坐在王座之上,右手扶着脑袋,语气很是疲惫的说:“我乏了,你且退下吧!”
慕霆恭敬地退出了宫外,当他离开宫殿的时候,他回首看了一下靠在王座上疲惫的父亲,眼中是深深地不忍。在山呼万岁的背后,在生杀大权给予一手的背后,这个万众瞩目的贵霜帝君,只不过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罢了!
数日之后,东临城外,今日的雪花略微小了一些,但夜落雪与慕汎依然被雪落白了头发。
数十年后,当他们两人的头发真的都白了,他们又是否能如现在一般言笑晏晏?
“这个送你,听说很灵的!”夜落雪将护身符递给了慕汎。
慕汎微微一笑,接在手上调笑道:“真的很灵吗?是不是有求必应的那种?”
夜落雪翻了个白眼,道:“那要看你求得是什么了!”
慕汎哈哈笑了起来,他用手指在夜落雪额头轻轻一弹,笑道:“好吧,不过还是谢了啊!”
“哎呀!你干嘛,疼!”夜落雪气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幸好你踢高了几寸,要不就事大了。”慕汎痛的脸色通红,然后忍着爬上了马。
身旁的将军洪文秀悄悄在旁边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有种你去试试?不过我还罩得住!”慕汎轻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接着看着夜落雪说道:“好好保重吧,不要太想我啊!”说着还不忘对夜落雪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笑着拍马而去,远处传来了慕汎含笑的声音,“回来娶你啊!”
夜落雪气的脸通红,对着慕汎的背影咆哮道:“想得美,你最好别回来了,混蛋!”
慕汎在马背上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摆了摆手,他摸了摸自己被踢的肚子,轻声道:“这丫头是牛变的吧?下手忒黑了!”
此时,东临城城外的一座山上,慕谦苒骑在一匹白马之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一直生活的城市,然后骑马奔驰而去。
雪花尽情肆虐,复仇的种子已然埋下,多年后,复仇的少年终将归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