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乌云不断积聚,阴霾下的东临城有着说不出的压抑,数日以来城内百姓皆都闭门不出,往日繁华的东临城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洗礼了一般。
天空雷声轰隆,像是上天愤怒地咆哮,或许是压抑的太久了,积重难返的乌云彻底释放出了他的怨气。倾盆的大雨终于顺泻而下,但本是清澈的雨水却带着一丝淡红。
新君继位,大肆屠杀前朝旧部,牵连人数近十万,东临城内人人自危,一时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王城外的广场之上,此时正羁押数千名死囚,大部分都东临城的豪门贵胄。
“效忠者,赏千斤,封万户侯!”
每砍杀一人便询问一次,直至杀尽最后一人,皆无一人轻言,数千名忠魂埋恨于此,凡所闻者,无不呜呼哀哉,悲痛不已。
城楼之上,慕烨看着逐渐被鲜血染红青石板,冷漠的面上看不到一丝的怜悯。
他身侧站着的正是黄泉,黄泉伸出右手,感受着雨水的冰冷。淡红地雨水滴在他的手心,慢慢汇聚后又再次从他的指间滑落,重重地摔落地面。
两名将领阔步向这里走来,待到慕烨数步之遥时,立刻单膝跪地道:“末将叩见君上!”
“可有夜落雪的下落!”
“君上恕罪,末将无能,暂无……”
那名将领话音未落,却只见剑光一闪便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另一个将领立刻吓得跪了下来。
慕烨动作迅捷异常,在拔出那名将领的佩剑,以及砍下他首级,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慕烨横剑指向另一名将领,剑刃离他面颊不过一寸之距。
“君上饶命!”那名将领连连叩首。
“三日,我只给你三日之期!”
“末将领命!”
那名将领立刻退了出去,看也不看同伴是尸体,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慕烨将剑伸入雨中,看着雨水滴在剑背形成的水花。
“当你一剑刺入别人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下绽开,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的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黄泉面不改色,眼中依旧是如死的灰,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慕烨。
千里之外的贵霜帝国北境却是另一番场景,那广袤无垠的平原上笼罩着金色地寂静,春风拂过草地,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芬芳的香气。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焰一般鲜红。
宇文赟半躺在蓬松的草地上,手里拿着自己的烟斗,在如此美景下吞云吐雾着。
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宇文赟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望去。来人身着盔甲,一脸刚毅,模样与宇文赟有七八分相似,那正是他的次子宇文雷。
快到跟前,宇文雷勒紧缰绳,跃下马背,跑到宇文赟的背后,单膝跪地说道:“父帅,万不可回东临,若然回去,必将凶多吉少。”
宇文赟背对着宇文雷,看着天空中翱翔的苍鹰,深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喷出,慢慢上升,消失在空气里。
“孩儿知父帅大义,忠君爱国之心一直是孩儿的楷模,然则晟王此番死而复生即位,其中必有隐情。新君刚刚即位便大肆诛杀肱骨之臣,这与暴君何意?我等奉命镇守北境便是堤防风澜帝国,此番父帅若走,北堂羽势必长驱直入。”
宇文赟招了招手,宇文雷自然上前立于父亲身侧。
“坐吧!”
“是,父帅!”
宇文赟又吸了一口烟道:“雷儿,一切早有定数,这又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即使轩辕大帝和辽王那样的枭雄也无法撼动星辰的旨意,我辈皆蝼蚁,天命不可违!”
“难道父帅明知此行凶多吉少,却就要这样认命?”
宇文赟笑了笑,并未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吸烟。
宇文雷还想再说什么,但此时又有一骑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一个百夫长立刻下马跪在宇文赟面前焦急的报道:“禀元帅,大事不好,少帅斩杀了东临城派来的钦差,他集结了一些将军,准备带兵去东临面君!”
宇文赟面色一沉,立刻跨上旁边的坐骑,宇文雷与百夫长立刻也上马跟上,奈何宇文赟的坐骑过快,一会就跟丢了元帅。
此时的北漠大营乱作一团,都争议着班师东临的决策。议事厅看到突然走进来的元帅,顿时鸦雀无声,宇文赟走到长子宇文义的面前。
宇文义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父亲,自己父亲虽然对自己管束一向严厉,但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他颤巍巍的喊道:“父帅!孩儿……”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搭在了宇文义的脸上,宇文义被打了一个踉跄,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可以看出宇文赟着对自己儿子绝没有留手,“孽子,你想做什么?”
宇文义低头不语。
宇文赟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义儿,可知为父当年为何为你取名义字?”
“殉国忘身,舍生取义,宁正而毙,不苟而全 !”宇文义有条不紊的说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导。
“好!好!!好!!!”
宇文赟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缓缓道:“来人,宇文义大逆不道,擅自斩杀钦差,更煽动军心,哗变军营。传本帅令,将其推出辕门斩首示众,已定军心!”
“元帅开恩!”
“元帅三思啊!”
议事厅中将领齐齐跪了下去。
一名年老的将军,跪倒元帅跟前求情道:“元帅,少帅年轻,难免莽撞,手下留情啊,可否罚其军棍,以观后效。”
“父帅,您当真要斩了了孩儿?”
“混账,军令如山,军中何时有过戏言?”宇文赟震怒的拍碎了议事厅的桌子,喝道:“还不来人,你们都敢无视本帅的命令?”
议事厅内众人相顾无言,偌大的厅内鸦雀无声!
两个站在门口守卫的士兵无奈的走了进来,准备架着宇文义。
宇文义甩开两个士兵的手说道“不用,我自己会走!”
他走到自己父亲的面前跪了下来,重重的对着宇文赟磕了三个响头,“父帅,恕孩儿无法在您身边尽孝了,来世我还要做您的儿子,补偿今生欠您的孝义,如果重新选择,我决不后悔今日的决定。”
邢台之上,军旗迎风舞动,猎猎地声响如同野兽不甘的咆哮。云层浮动,晚霞渐渐黯淡了下去。
宇文义仰天长啸,其声慷慨激昂,悲壮无奈。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辕门之外,宇文雷蓦然看到了邢台上的一幕,他目呲欲裂的喊道:“刀下留人!”
然而终是晚了一步,利斧落下,满目都是惊心的红。气血汹涌,在喷出一口鲜血后,他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以至于多年后,他也始终忘不了大哥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
片刻,帐外士兵拿着一个血淋淋的托盘上来,那正是宇文赟的儿子,宇文赟没有看向自己儿子的首级,他摆了摆手,拿托盘的士兵知趣的退了出去,厅中其他将领也都一个个静静的退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离去的议事厅,宇文赟揪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眼中是深深的悲痛,整个看上去像苍老了十岁,他是兵圣,却也是个凡人,是个父亲。
东临城郊,一个茅屋之内。
慕霆睁开自己朦胧的双眼,四周皆是陌生的环境。他动了一下身子,但立马感受到了心口无法言喻的疼痛。他记得自己被文昊刺了一刀,但却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了下来的。
“别乱动,你伤的很重!”
看着门外逆光走来的身影,慕霆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没想到救我的会是你!”夜落雪!
来人正是夜落雪,她信步走到慕霆的床边,她扶起他的身子,然后吹了吹端着的草药,不温不火的说道:“既然醒了,就快把这碗药喝了。”
慕霆没有喝药,只是看着夜落雪,一脸疑惑的说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在摘星楼里,我已被文昊所杀了!”
夜落雪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药快凉了,先喝药,我待会慢慢细说。”
慕霆点了点头,药喝完后,夜落雪慢慢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那日王宫发生内乱,慕烨最终成为了贵霜帝国的新君。他对外宣称东王造反刺杀了君上,而后一直在宫中养病的晟王带兵平叛,在铲除东王之后成为了贵霜帝国的新君。
慕霆叹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我这个无心政事的弟弟才是那黄雀。”
夜落雪沉默无言,显然是认同了他的观点。
“那我们又是如何到了这里的?”
夜落雪顿了一顿,但还是说道:“是黄泉!”
“黄泉?那是何人?竟然可以将你我带离王城!”
“我只知道他是鬼族首领,酆都城的城主!”
慕霆点点头,释然道:“原来是他,难怪有如此能耐!”
“你大伤未愈,不宜多少话,先好好休息吧!”
夜落雪将慕霆扶下,转身便向着门外走去。
“谢谢!”
听到慕霆的话,夜落雪驻足,但并未有回头,只是顿了一会便又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