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杀人夜,虽然刚入夏但整个东临城气温却感到比往常燥热的多,夜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的气味。东临城的命案接连发生,每当入夜,百姓们都早早入睡,冷清地街道上只有打更和巡逻的治安司警备军。
宰相二公子慕少轩刚从教坊出来便感到有丝不妥,虽然有些微醺,但他已然察觉到了气味的来源,那是太常寺,吴大人的府中。他立刻一提气,迅速地向着吴大人的府邸赶去,越到门口,他越感到血腥味的浓烈。
心中不安加重,他脚尖一点,立刻跃入府内。眼前的一幕使他酒意立刻全消,满园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吴大人一家居然满门被灭。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急速略过,慕少轩立刻跟了上去。
“歹徒休走!”
慕少轩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但天赋异禀,更习得一身好武艺,他的轻功显然在黑衣人之上,不一会他便追上了他。
就在慕少轩要抓住他肩膀的时候,此刻立即转身就是一剑,慕少轩侧身躲开的同时,右手一掌震开了他手上的剑,左掌往外穿出,如毒蛇寻穴一般往他胸口击去。
慕少轩感到自己击道一丝柔软,立刻收回了大半功力,但黑衣刺客仍然后退数步。
“你是女人?”
黑衣刺客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明知故问!”
慕少轩双肩一耸,双手一摊,无奈笑道:“怪我喽!”
而就在此时,黑衣刺客立刻从袖中射出数枝短箭,慕少轩迅速避过,骂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然后右掌疾向对方“肩井穴”插下。
黑衣刺客左肩微沉,避开敌指,不待左掌撤回,右掌已从自己左臂下穿出,好一招偷云换日,上面左臂遮住了对方眼光,臂下这一掌出敌不意,险狠之极。
慕少轩冷冷一笑,左臂一沉,手肘已搭在她掌上,右手横扫一拳,待她低头躲过,猝然间双掌合拢,再次击上了她的胸口,刺客倒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个无耻之徒!”
“对付无耻之人,就必须比他更加无耻!”
“师兄,救我!”黑衣刺客大喊一声,就在慕少轩稍微松懈之时,她立刻将一包毒粉撒向他。
慕少轩用掌风推开毒粉,那名刺客已然跑了数十丈。
“哪里跑!”
慕少轩紧追不舍,眼看就要抓到她时,她立刻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然后一股脑的将药全部倒入口中。
只见她药入口不久,速度居然立刻提高数倍,居然将慕少轩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可以瞬间提高功力的药,然而这种药副作用很大。服了虽然可以短暂提高数倍功力,但药效过后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运功,若过量服用,便会内力尽失,终身不得习武。
“居然服用这种药,而且还是一整瓶,当真是疯了!”慕少轩隐约觉得此事的不简单,于是运气全身的功力前去追逐。
眼看就要追到之时,那个女子一跃到了一座府邸之中,慕少轩抬头一看,一个挂着白布的“长孙府”三个大字清晰地映入眼帘,长孙家两位公子战死的事情已经传入东临。
长孙加可不是一般的豪门权贵,长孙康除了是先帝的肱骨之臣,更是当今帝君的老师,这可不是轻易唐突的地方。正当慕少轩踌蹴不定之时,一队人马立刻赶了过来,来人正是治安司新任校尉叶剑。
叶剑看着慕少轩,立刻上前恭敬道:“慕公子,刚才有人来报,太常侍一家被灭门,不知公子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慕少轩点点头,然后看着长孙府说道:“我看到那个刺客逃到里面去了。”
叶剑听闻,立刻对着身后众人命令道:“集结警备军,将长孙府包围!”
不一会,整个长孙府就被牢牢包围起来,慕少轩正好奇这个新任治安司校尉怎么会如此大胆之时,却发生了更奇怪的事。如此大的动静却像没有惊动长孙府的人一样,他们始终闭门不出,这压抑的氛围中透露着深深地诡异。
叶剑上前敲了敲门,但却依然没有回应,叶剑正要再次敲门之时,门慢慢开了,出来的正是一身丧服的长孙无畏。
叶剑施了一礼道:“长孙大人,刚才有人看见一名刺客逃入长孙府,望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前去搜查。”
长孙无畏低头看了一眼叶剑,平缓道:“最近府上有丧,不便喧闹,望叶大人见谅!”
“请大人不要为难下官,我们也是职责所在!”
长孙无畏冷冷扫了他一眼,厉声道:“混账,这里可是先帝御赐的长孙府邸,岂容你随意搜查!”
“长孙大人好大的官威!”人群散开,慕汎从不远处慢慢地走来,他冷视着长孙无畏说道:“长孙大人,我们可是奉了君上之命捉拿刺客,你这样恐怕会让人误会大人窝藏刺客,意图谋反!”
长孙无畏冷笑道:“王爷给下官扣了好大的一顶帽子!”
“那就请大人让开!”
“我看谁敢闯入?”长孙无畏一身令下,长孙家的护卫齐齐拔出了配刀与治安司对持。
慕汎目光森冷,说道:“长孙大人难道要铁了心的窝藏罪犯?”
“王爷,请不要含血喷人!”
慕汎毫不避讳长孙无畏的目光,沉声道:“那就请长孙大人不要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
叶剑立刻上前说道:“请长孙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我说不准查!”
慕汎怒道:“长孙无畏你当真想造反?”
慕汎话音刚落,治安司皆齐齐拔出了配刀,两班人马就在长孙府门口对持,长孙无畏瞪着慕汎,场面一触即发。
“我对君上忠心耿耿,但长孙府绝不是谁可以撒野的地方!”
长孙无畏转身退入府内,护卫们也一起退了进去,然后关上长孙府大门。
叶剑看着慕汎问道:“王爷,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慕汎坚定道:“包围长孙府,若有离开者,格杀勿论!”
一骑快马飞奔而至,他在快到慕汎面前之时,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慕少白叩见王爷!”
看着慕少白的举动,慕汎微微有些不快,叩拜之礼只有父母君臣才可行此,慕少白的举动显然有些草包。
“事情办妥了吧!”
“末将信不辱命,王宫……”
“慕公子辛苦了!”
叶剑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慕少白也意识到了失言,于是有些羞愧的低头。
慕汎早已知道此人不堪大用,但碍于慕岩的情面也不便指责,于是笑道:“少白一路颠簸也是累了,这里还有我们你先回去休息吧!”
“少白先行告退!”慕少白施了一礼退去,在路过慕少轩之时正声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给我回去!”
慕少轩被他大哥一把抓上了马背,两人一马快步离去,慕少轩回头看了一眼慕汎,此刻的慕汎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长孙府,慕少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天空中的黑云遮住了阳光,他知道又要变天了。
长孙府中,墨凝在床榻上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面前的长孙无畏。
墨凝别过了头,看着天花板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长孙无畏无奈一笑,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呢?”
“因为他们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那我是为了救我最爱的人!”
“把我交出去吧,我知道外面有抓我的人,我不想连累你!”
“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
长孙无畏起身要走,正要走到门口之时,墨凝转过头看向长孙无畏,愧疚道:“对不起!”
长孙无畏驻足,沉默,许久,他回头望着她说道:“如果你先遇到是我,那你会不会爱上我?”
墨凝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长孙无畏笑了笑,然后离开了房间,就在长孙无畏关上门的那一刻,墨凝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相见,在这最后一刻,她人哭了,他却笑了。他没有问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更没有去想这一切的一切是否就是一个局。但是又如何,他甘心入这彀中,面对感情,再聪明的人又能做些什么?
爱是最烈的毒酒,但人都会争先恐后的去饮下。
长孙无畏走入书房,将写好三封信交予了管家,告诉他一封给慕霆,一封给长孙康,一封给文远。管家接过信就将它们妥善的放在了胸口。
此刻虽然长孙府被围,但管家觉得治安司绝不敢攻入,待到早朝,君上知道此事,这样的困境自可解除,因此他并不担心。但慕汎既然带兵包围这里,又岂会如此简单!
管家看着长孙无畏憔悴的脸,心里有了一些心疼,他是长孙家的老人,自幼便跟着长孙无畏的祖父,长孙无畏的叔父,以及他的父亲,都是他照顾大的。
“少爷!你脸色不好,我去煲碗鸡汤给你吧!”
长孙无畏笑了笑,和缓的点点头。
“那我这就去!”管家笑着告退而出,
管家出去后,长孙无畏立刻取过一只笔,喃喃写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刻他知道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宦海终于要猝然结束,但却还是如此的眷恋这人世,虽然它有百般的创痍,虽然无法完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可是,此刻如潮水般侵袭我脑海的全是属于那一个人的记忆。
他将一颗鲜红的药丸吞入口中,抚摸着墨迹未干的字,他的眼泪啪啪的滴在纸上,忽起的夜风吹开了窗,吹灭了灯火。一口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那张写着誓言的纸。
风吹起了那张染血纸,长孙无畏恍惚的看见这八个字如红色的流星坠落,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似乎感觉不到死亡的疼痛。只有一生路尽,蓦然回首时的甜美眷恋。
“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如此清晰地记得,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那个山涧的初次相逢,更记得自己深情的拉着墨凝的手,对她许下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然而事实无常,所有的一切都成烟云散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啪啦!”
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年老的管家泣不成声,汤汁洒满一地,瓷片刺破了管家的膝盖,但却毫无察觉,心里的疼痛足以忽视其它外在的痛苦。
天空一道惊雷,寝宫中的慕霆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茫然看了一眼窗外,心里有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彼时的外面正下着倾盆的大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