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叔翁,小侄今日到苏府是为了解决苏彦偷窃我刘家家传之宝一事,大叔翁对府上晚辈的一片疼惜之情,小侄十分谅解,可昨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刘家的家传白玉笔筒失踪,后经丫鬟指证,从苏彦的书匣当中搜出来,这是铁证啊……”
“铁证个屁!”
刘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老太爷一巴掌挥到脑门上,整个人一趔趄,撞到苏二老太爷身上,撞得苏二老太爷往后一仰,腰杆重重撞到茶几边沿,只听见轻微的“咔嚓”声,苏二老太爷的脸瞬间扭曲变色。
“嘶……”“啊……”
正堂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惊呼声。
所有人同情无比的看着苏二老太爷,这力道,这动静,腰杆怕是撞折了。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二老太爷怒气中烧的脸上并不见痛苦之色,随即,众人又听见一声脆响,苏二老太爷束衣的锦带滑到地上,锦带两端交扣的地方镶着块三指宽两寸长的黄玉牌,已断成两截,显然刚才的咔嚓声是玉牌断裂所至。
周围人神色复杂,也不知是庆幸苏二老太爷撞断的不是腰,还是可惜这么一块成色上佳的黄玉牌毁了。
刘喜此时也顾不得脑门上挨的一巴掌,吓得身体不断往后缩,生怕被苏二老太爷的怒气发作到。
苏玉妩看着掉在苏二老太爷脚边的黄玉牌,手心微微攥紧。
这块黄玉,是她年初回京第一次拜见苏夫人时送上的心意。
她回京前打听过,苏夫人注意养生,黄玉辟邪驱魔,有安眠养神的效用,为了寻到最好的黄玉,她差点没跑断腿,连暗市都悄悄去了好几回。可笑,她费尽心思寻来的东西,却被转手送给要害她大哥的仇人手中。
“苏容德,你故意使坏,跟我跟过不去是不是!”
苏二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一副恨不得吃了苏老太爷的模样。从苏老太爷出现的那一刻起,前仇旧恨就像一团烈火,熊熊焚烧全部理智,本能的将撞到他的刘喜排除在外,只觉得全是苏老太爷的错,是对方故意找碴。
反之,苏老太爷一脸惬意,背着手来回走动,落在黄玉腰带上的目光兴致盎然,嘴里时不时的还发出欣赏的啧啧声。
“这玉牌不错,莹润剔透,水头亮,无杂色,雕工也好,怕是要上千银子?恩,老二你发财了?上个月听说你把城东的两间铺子卖了,难不成是为了买这玉腰带?你说你,买就买呗,躲躲藏藏的系在后腰上,难不成是怕被人瞧见了眼红?还是说,怕旁支的管你借银子使?”
“哼,大哥管得未免也太宽了点!我卖几间铺子,系什么腰带,总不至于还要请示大哥!”苏老二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刚才大哥自己也说了,这玉腰带值千两银子,今日在场之人亲眼所见,是大哥先动手打人,我这腰带才会损毁,多的我也不要,大哥照价赔偿于我便是。”
苏老太爷笑得一脸古怪,“照价赔偿?那我问你,你这玉牌从何而来?可有人证票据?张口管我要千两银子,胃口倒是不小。
我是打了人,可我打你了么?你还好意思说这里这么多人,谁撞了你,你的腰带又是怎么断的,与我何干?”
苏老大底气十足,他料定苏老二这腰带来历不明,否则也不至于悄悄系在腰后。
“这黄玉牌看着倒是眼熟。”苏玉妩忽然出声,声音不高不低,在场人正好都能听清。
面对苏老大的明嘲暗讽,苏老二勉强还能撑住气势,可苏玉妩的话却让他瞬间老脸烧红。他直直瞪着若有所思的苏玉妩,生怕从那张粉唇中吐出苏夫人三个字来。
“休得胡言,你个小女娃懂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教养了?长辈说话小辈插什么嘴!”
苏玉妩还没说话,正牵着她手的苏老太太不干了,将苏玉妩往怀中一护,瞪着苏老二:“照你这么说,我还是长嫂呢,进来这么久也没见你问个安,我虽读书不如你多,却也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妩姐儿她说错了什么?只不过是觉着玉牌眼熟,随口一说,你也是她们的太翁翁,怎的如此苛刻无半分仁慈?”
“大嫂,我,我也是为了她们好,女儿家规矩教养若是差了,将来……”
“你少扯那么远,她的将来自有三房做主,轮不到你我忧心。”苏老太太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苏老二的话。
苏老二一口气憋得胸口疼,在苏老大夫妻俩身上讨不着好,玉腰带的事也不能再往下说,他目光一转,想起了今日的正事。
“玉腰带的事大哥也是无心之举,我可以不追究,不过,当着刘家人的面,苏彦所犯之罪肯定是逃不过家法惩处的,大哥大嫂若是执意袒护,我只好召集族人共同审理此事,到时,苏家百家清誉尽毁,大哥大嫂就算不顾惜自己的名声,萍姐儿娜姐儿她们将来的亲事也不管了?”
苏老太太面上果然露出了几分犹疑。
苏老太爷冷冷一笑,“我若是由着你作践彦哥儿,那才是愧对列祖列宗,置苏家清誉不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苏容文!”
刘喜见苏二老太爷并不提及黄玉腰事之事,大大松了气,听了苏老太爷的话,忙站出来替苏二老太爷说话。
“大叔翁,您怕是对二叔翁有误会,苏彦这事真不是我刘家冤枉他,那白玉笔筒可是当众从他书匣里搜出来的,苏彦自己也说了,那书匣一直在贴身书童手里,没经过他人之手……”
“刘老二!”
苏老太爷蓦地震吼一声。
刘喜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肩膀不解眨眼,“大,大叔翁,怎么了?”
苏太尉当年是跟随太祖上过战场的将领,苏老太爷完美继承了太尉爹的魁伟体格,发狠起来自有一股凛烈气势,让人不敢对抗。
周围的人都默默往后退了退。
苏老太爷并不知他这一声怒吼产生的威力,他瞪着刘喜:“你这么大个人,光长个子没长脑子?连我曾孙女都知道,下人的话不可尽信,那白玉笔筒在我曾孙子的书匣里,就不能是那个书童见财起意,偷了东西藏在书匣中?”
刘喜眼睛睁大,“那贱奴怎敢?”
“钱帛动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过吗?”苏老太爷满脸都是嫌弃、你是蠢货的神色,刘喜张着嘴,半天答不上话来。
“这,这……”
这跟他们当初的设定不对。
苏夫人说过,事情很简单,用白玉笔筒栽脏苏彦,坏了苏彦的名声,再让苏容文出马,以苏氏族长身份重惩苏彦,一切了结。
可现在特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苏老太爷同苏源清父子陌路,水火不容,怎么可能替苏源清一系的苏彦撑腰?
刘喜抓狂的抠着头皮。
“玉妩赞同太翁所说。对平安一介奴仆来说,白玉笔筒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可在益州首富李氏少东家眼中,它只不过是件普通无奇的玉摆件。唯一令人敬仰的,只因它曾是太祖皇帝旧物。”
随着苏玉妩清糯嘹亮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齐到了她莲花般粉嫩的手心上。一枚与她手指头大小的白玉印章静静躺着,从门外透进一缕光,一人一手一章被渡上眩目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