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七点，当小老头儿提着食盒子上街之后，预先准备着的冯九和赵红愈，即趁人不备时，相继越过围墙，直奔前庭之后的东厢房。这东厢房与与西厢房之间隔着天井，距离近在咫尺；而且为通风的需要，西厢房那边的窗扇一半是敞开着的，以致从这里透过花格窗户看对面，完全称得上一目了然，算是很理想的观察点了。

冯九和赵红愈事先都讲好了，今天无论遇上什么情况，只观察不动手。如果万一被那朱老头儿发现，冯九带有军统证件，完全可以借故说是秘密检查、勘察什么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尽管这样并不好。

不久，吱嘎一声，前面门楼子上的大门开了，显然是小老头回来了。反常的是，大门开过之后，紧接又同样吱嘎了一声，明显是门又被关上、闩上了。据悉，这可是过去没有过的事情。过去，除小老头儿外出期间上锁，马公馆的大门白天是整日敞开着的。看来，出现这种反常现象，一定是赵红愈昨天造访马公馆，令那小老头儿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对，应该是警觉中的江仕航临时改变了规矩。

小老头儿很快进来了。进来之后的他，竟然一返那种步履拖沓常态，变得步伐匆匆矫健，神情也颇显几分急切的，几乎未加张望，便直奔西厢房，直奔他那间狗窝式的卧室。

冯九和赵红愈相视一笑，意思是不出他们所料，没有超乎他们的估计，秘密果然就在西厢房。

朱老头进得卧室之后，双手小心的将食盒子放到桌台上，然后，他伸腰一把拉下大书柜上的脏衣服，再跳上小木凳，伸出胳膊，再用手轻轻地在书柜顶上摸索了一下，似乎是拧动了一下什么东西。紧接，奇迹出现了：整个大书柜，竟像封神榜中的土行孙似的，居然唰的一声遁入地下去了，遁得飞快，遁得令人目不暇接，而偌大一个书柜就那么眨眼间无影无踪了。

大书柜遁去之后，露出的是一方与书柜高矮、宽窄小一套的大门。大门上没有门框门页，只能算是一方门洞。门洞里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

小老头儿转身提起食盒子，然后一步跨进了黑洞。再后，他仿佛是在门洞一侧拧动了一下什么东西，书柜便又以同样的速度，哗一下升上去了。不过这回看清楚了，那书柜升降虽快，运行却十分平稳，显然是一种特技设置的杰作。到此，那狗窝式的房间内，一切都毫无痕迹地恢复了原状。

这一切，冯九和赵红愈都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真相终于大白了。

毋庸置疑，那书柜的背面，或者说下面，就是地下室，设计精巧的书柜就是入口处。地下室中窝藏的，自然也就是他们千里追赃、苦苦寻找的那批真金白银了。毋庸置疑的理由很多，但最重要一点，这里地上地下的设施，以及那书柜的机关设置，虽然都是老旧的，都应该是这马公馆建造时就有的，但它太具备江仕航的作案条件了。这条件非常优越，优越到了是个贼，当初不偷就会不甘心的程度。

半年前，捐款在这马公馆打包装箱时，操作的具体地点在后厅；而后厅与此西厢房，中间距离不足二十米，这距离，与当时小分队搬运装车的距离相比，不足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从银库搬运捐款到地下室，比当时的押运小队装车还要快三倍。

真是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呀。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这优越的条件，勾起了江仕航的贪心，还是他的贪欲，促成他利用了这般条件。

现在，是应该冯九和赵红愈高兴的时候了，可此刻却并不见他俩分外高兴，相反，他俩还有些傻傻地愣在哪里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如果地下室中，被朱老头供养的那位神秘人物，真是江仕航的话，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因为那样完全可以就此堵住洞口，来他个瓮中捉鳖，弄他个人赃俱获。但是，地下室里住着的，倘若不是江仕航呢？

还有，地下室里是不是还别有通道，另外有出口？

这些，都是他们此前没有想过的，可现在想起来，这两点全都很重要。首先、如果地下室里藏着的不是江仕航，而是其他杀手，或者是那小老头儿情人什么的，那这里的瓮中捉鳖，捉的可就不是鳖了，而是小虾，是打草惊蛇。

其二、地下室里即使住的真是江仕航的话，如果还有第二出口怎么办？按常理讲，这种地下室，是应该设有另外的安全出口，至少也得有通风透气口，否则，地下室里的人就无法生存，难以活命。从这种角度上说，地下室内，另有出口是必然的。如果若贸然打进去，其结果必定是前门打狗，后门跑狼，而逃出去的狼，绝望中势必穷凶极恶,招来的也必将是乔门千余弟子。

“撤吧。”冯九说。

赵红愈嗯一声说：“豹哥，刚才我好像闻到了，朱老头那食盒子里有一股新熬好的中药味。是吗？”

冯九说：“是的，我也嗅到了。撤！”

情况骤变，左云在城西抓住了江仕航的四姨太。

这消息乍一听到，冯九和赵红愈都显得很吃惊：怎么外面冒出了江仕航的四姨太呢？难道，马公馆里窝藏的不是江仕航？那是谁，真是小老头儿的情妇，还是守护赃款的高手？如果是后者，情况就更复杂了。

冯九一腔忐忑不安，当他火速赶到城西时，左云正审讯着对方。一见冯九，左云忙站起让出了主审位置。冯九没有立即就坐，反将左云叫出门外，低声问道：

“这么突然，怎么回事？”

左云说，事情并不突然。两天之前，她的小组就在一家和合宾馆中，查到了江仕航四姨太的行踪，只是一直不见江仕航本人出入，所以未加惊扰。因为她相信江仕航终会出现，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她才没有急于向冯九汇报这一情况。

可昨日又一天过去了，依然不见江仕航的踪影，相反，到深夜时候等来了一位黑衣蒙面人。蒙面人行为诡秘，却又轻车熟路地敲开了四姨太的房门。

这下左云十分高兴，她满以为来者就是江仕航。可正当她准备人派人通知冯九，请求前来协助抓捕江仕航的时候，那蒙面人竟又走出房间，匆匆离去。前后时间仅有三五分钟。这下左云急了，她立刻带人追捕，谁料那人功夫十分了得，上房越脊，扬长而去。当时气得左云顿足不已，却又不便声张和开枪。

左云无限懊悔地熬到天亮。悔恨中，她回想到了，那黑衣人并不是江仕航。因为她曾经两次见过江仕航，江仕航身材瘦削偏高，而那蒙面人似乎矮了半头。再想到那人武功不凡，她很快联想到了冯九再三提起的黑帮乔门，不由心情更加紧张：难道江仕航已经同乔门联手了？

天刚发白，左云即走出宾馆，决定去电话亭通知冯九。然而就这时，她无意间回头中，竟发现江仕航的四姨太也走出了宾馆。天刚破晓，一个女人如此早起干什么？左云大脑飞速旋转着：这女人，是不是昨晚接受了什么指令，现在要赶往乔门联系吧？这想法刚一冒头，她便觉得大有可能。

于是，左云当机立断，转身一招手，三名侦察队员便一扑而上，几乎没太会力，即迅速地逮住了四姨太。

冯九问：“那，你现在审出了些什么？”

左云说：“她已经招认，她的确是准备去乔门送信的。”

冯九一惊：“信呢？”

“她说是口信。”

“内容？”

左云道：“她还没说呢，你就到了。不过你别急，反正送信的人已经在我们手中，暂时，应该还没有什么大问题。”

到此，冯九轻吁了一口气，因他忽然意识到了，马公馆地下室中窝藏的神秘人物，不是什么其他杀手，而正是江仕航本人。因为眼下情况，有两处可以证明这一点：一是俗言公不离婆，可这位被捉的四姨太身边并没有江仕航；其二、四姨太去乔门送的是口信，而且是另外人代转的口信，这就说明，江仕航本人待在一个不便行动的地方，而那地方，自然就是马公馆的地下室了。

冯九对左云点头说：“那，你就接着审吧。”

左云笑道：“还是组座你审吧。你那双豹子眼有威慑力。”

“也好。”冯九想了想问，“这女人的态度怎么样？”

“比较好。这女人姓华，叫华淑予，像是出自书香人家。”

冯九沉思一会儿说，“左云你想想，截止现在，我们似乎并没有暴露给江仕航，他怎么就‘自暴自弃’，要他四姨太去找乔门呢？这方面，你问过那位华淑予了？”

左云摇头说：“没有。我都还没有想到那一层呢。再说，审问刚刚开始，你可以从头问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