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云轻吁一声说:“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那父子俩情绪都很低落,唉声叹气多,语言交流少,反正,从没提起过赃款的事情。真的,不信有录音,你自己可以听听——哦对了,江仕航他还说过,他准备最近去香港,说是他出去走走,能给家庭减轻一些压力……”
“去香港,他要去香港?”冯九惊震道,“定下日期了,什么时候走?”
左云摇头道:“没有,只说最近。”
“说过都带谁走?”
“好像是带他的四姨太。”左云补充道:“不过这话不是江仕航说的,是从曲兰花同曲子良对话中听到的。”
冯九哦了一声问:“曲子良老婆都回家了,他还常去江公馆?”
左云不屑道:“有增无减。”
“那,他们在一块还说过些什么话?”冯九见左云难为情,又补充说:“比如,江仕航要带他四姨太去香港,曲兰花受到冷落后没反应?”
左云摇头说:“没有,她和曲子良好像都很高兴呢。”
“为什么?”
“你说呢?”
冯九明白了,那对野鸳鸯高兴的是常相聚。
冯九起身踱步,沉思中他想到了两个系列问题:
一是吉田雄一为什么要凉拌江若愚,和撤除对江公馆的保护?这是吉田一怒之下的对江若愚工作不力的惩罚,还是要对江公馆下手的信号?
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偏大。吉田失去了千辛万苦弄到手的赵黑虎,即失去了另一条线索上的希望,自然也就会失去继续圈养江仕航的兴趣。穷途末路,孤注一掷,吉田的策略一定是先来个凉拌江氏父子,逼其恐慌,静观其变;如果不见收效,再来个对江公馆掘地三尺。这方法,对吉田而言也算是上上策了。可那结果,江家父子的下场是什么,会不会被大失所望的吉田,怒羞成怒中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种情况是有可能的,也是可怕的结局。但在他冯九没有得到赃款之前,他绝不允许这种“悲剧”发生。因为他不想让那笔巨款永远地石沉大海。
其二,江仕航为什么突然想到去香港?是的,江仕航如果这时离开江城,对江公馆、对江若愚的压力都会骤减。因为那样,吉田雄一对江公馆会别有看法,会疑心巨款已经到了香港。可是,江仕航这么做,虽然减轻了江公馆的压力,也避免了吉田马上撕破脸皮的可能性,但吉田也很有可能派人追至香港,会更加严厉地控制住江仕航啊。江仕航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惹火烧身?难道他不知道,尾随他去香港的将是日本特务?不,江仕航不仅老奸巨滑,而且思维缜密、敏锐,他应该知道自己去香港的风险性有多大。
冯九由此想到,江仕航说去香港未必是真。当然他也想过,或许赃款真的到了香港。但他很快否定地摇了摇头。因为根据他和赵红愈掌握的情况看,那种可能性极小极小。换言之,如果赃款真到了香港的话,江仕航就更不会去香港了。否则,那又当是一种惹火烧身。江仕航没有那么傻。
现在的问题是,江仕航不可能去香港,却为什么要说去香港呢?看来,江仕航为了保家,为了转移目标,很可能又在玩什么新花招。
冯九转身如实地说出了自己以上的考虑,并征求赵红愈和左云的看法。
左云听后的第一反应,是悄悄伸了一舌头道:“对不起呀组座,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问题会有这么严重。”
冯九摇手说:“过去的事别说了。不过我想问,你说的‘这么严重’,指的是什么?”
左云道:“你不已经说明白了吗,如果吉田雄一在江公馆搜不出东西,很可能一怒之下杀了江家父子。要真那样,我们就失掉案犯,沒了线索,赃款的下落不就成了永久之谜吗?”
冯九点了点头,转向赵红愈问:“红愈有什么看法?”
赵红愈想了想说:“我的看法很简单,江仕航说去香港是瞎扯淡。他自己一屁股屎,家里家外正闹事,他有心思去香港游山玩水呀?相反,我倒担心吉田会动手搜查江公馆,惹急了那老鬼子,刀劈他江仕航是很有可能的。所以,我们应该设法保护那老狗儿的才好。”
“是啊,当务之急。”左云补充说。
冯九思索一会儿说:“没错,红愈说的好,保护罪犯,成了我们眼下头等大事。只是这世事难料啊,江家父子原来受日本人保护,现在,竟然要由我们拿过接力棒了。不过,我们的方式应该不同日本人,我们只保江公馆不受侵犯。鬼子敢动就揍他。这样我们既可保护那里的窃听设置,更重要是抓住吉田的眼球,让他改变思路,要他相信捐款仍在江公绾,逼其从新重视江公馆。这样一来,吉田对江公馆会重拾希望,暂时就不会破釜沉舟,暂时就不会轻动江家父子。这叫间接、变相地保护罪犯。”
冯九停顿一下说:“如果你俩没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办。我马上联系胡先生,请求两件事,一是请他为我们准备一个小队的机动兵力,随时供我调用;二是请他尽快地,再去全市凡有汇兑业务的银行、钱庄,认真仔细地查询一遍,看新近有无江仕航相关的业务,侧重的是香港方向。”
赵红愈迟疑道:“这个,不是早已经查过了吗?”
“鱼过千重网,网网都有鱼嘛。他江仕航不是想跑吗,情况特殊,必须查。”冯九坐下说,“还有,我马上要求铁汉带两名精干的队员过来,由他和牛平负主要责任,严密监视江公馆,随时提防江仕航和吉田的新动作。”
赵红愈说:“这样安排好。让铁汉和牛平各带一组,日夜轮流值班。房屋就租在江公馆对面,条件上要视野开阔,便于监视就行。”
冯九点头说:“嗯。左云你这里要加紧监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你值白班,红愈值夜班。你们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要知道,面临现在这种情况,江仕航父子内心绝难平静,不可能没反应。还有,无论江仕航的出走去哪里,你们监听中一定要侧重注意他的出走时间,这点很重要。”
赵红愈问:“豹哥的意思是要跟踪他?”
“不,是抓捕他。只要他出走,我们就坚决地,堵在车站、码头——秘密抓捕他!”
“这……”
冯九摇手拦住赵红愈的话,说:“你不要有顾虑。过去不抓江仕航,原因虽是多方面的,重要一点是没有抓住他的犯罪证据。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码头货仓那批国家文物,抓他已是名正言顺。更重要的是,这么做我们能有效保护罪犯,以免他外逃或落于鬼子之手。”
“太好了。”赵红愈高兴道。“对了,如果抓住了江仕航,江公馆对我们就不那么重要了,对不?”
冯九说:“不对,这是两码事。一是对我们而言,双管齐下更好;二是我们盯住了江公馆,便可稳住小鬼子和军统两路人马。反之,我们就会有引火烧身的可能,就会像赵旅长此前的遭遇一样,被吉田和肖西驰两方面紧盯、紧追不放。所以,我们不仅只能秘密抓捕江仕航,短期内,对江公馆还得倍加关照,要摆出一副我们依然在死盯江公馆的架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