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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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外面刮起了大风,呜呜作响。城墙根的药王庙旗杆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吴淑娴半睡半醒,不知道丈夫是什么时候来躺在自己身边的,他打着鼾声,好自在,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一样。她在灰暗的光线中看着身边这个男人,这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同床异梦。吴淑娴想了很长时间,她打算迎战那个疯女人,保卫自己的婚姻家庭,

第二天早晨,丈夫还在梦乡,她早早起来草草洗漱之后,迎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单位。她走进自己的宿舍,从抽屉取出一本横格纸,俯在桌前就写起来:

应战书

收到我的复信,你一定很失望。你以为你的威逼利诱就

会使我拱手把丈夫让给你,使你的阴谋得逞。世上没有这样

便宜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放着那么多的好男人不去找,却

要勾引有妇之夫,破坏别人的家庭生活,你这样做难道不受

到良心的谴责吗?我郑重地告诉你,我要向你宣战,和你打一

场婚姻家庭保卫战,我要坚守自己的阵地,打击感情侵略者,

维护我们的合法权益。你不要自鸣得意,你有青春,你却没

有我的贤惠;你有漂亮的脸蛋,却没有善良的心肠;你有勾

引男人的风骚,却没有患难与共的秉性;你有时尚衣裳包裹

的身躯,却没有做人的道德底线。你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

人的痛苦之上,你的欢笑在别人的哭泣之下诞生,你的灵魂

字典已经没有廉耻二字,你是巾帼女流之中的败类,你是可

恶的第三者。请你设身处地地替我想一想,如果你今天站在

我这个位置上,你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吗?爱情是心灵的相通,

是担当社会义务的合作者,并不是你所想要的那种水性杨花

的感官享受。也许,在若干年后,你会为你年轻时的荒唐举

动而懊悔。如果,他是一个穷人,如果,他是一个病人,你

还会这样相濡以沫地去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吗?

我对丈夫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他对我好即可。我虽然

会抨击他的过错,但是因为真挚的爱我会原谅他的过失,除

非,他提出来不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否则,我是不会轻易

放弃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年,度过了许多艰难困苦的岁

月。也许,他对平淡的家庭生活厌烦了;也许,是他今天手

中的钱太多了。难道真的男的有钱就变坏吗?我们之间的婚

姻是传统式的,我们不会说那些卿卿我我的酸话,我们之间

的爱是体现在给对方的照顾和给予的细节上,我们不求对方

的什么回报,不管他有钱没钱,不管他是干什么的,只觉得

他是我终身值得托付的人,是我的靠山,谁想在我身边把他

夺走,我就和谁斗争到底!

她的情绪激动,笔锋很快,连自己也感到惊讶,怎么写得这样

酣畅淋漓,这是我写的吗?她有点不相信自己了。把心里的话写在纸上也是一种情感释放。她感到有了些许的轻松。他赶在上班前,找到监察室的人例行了检查手续,把信封好,拿出去投进了街上的邮筒。

单位有保密规定和纪律,监察室看了别人的信件不管是谁的,是什么内容,一律不得外传。否则就会扣掉他每月的元钱保密费,调离岗位,降职降级,甚至给处分。这一点,吴淑娴是放心的。发了信他就像完成了一个重大的任务那样,舒了一口气,在路边店买了两个包子吃着就去上班。

吴淑娴等待对方的反应,几天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她有些心慌着急了。下了班就在家里画画,以此解闷消遣。

蒋晓鹰三天没有回家,但是,他还是不忘编一些老掉牙的谎话来搪塞妻子,吴淑娴心里很清楚,她知道丈夫到哪里去了。她也曾经戴上大口罩跟踪到红枫小区去侦察,但是,她不会去破门捉奸,她不想搞得满城风雨,因为她还想和丈夫在一起生活,她不想破坏他的公众形象,不想损害他的名誉,甚至连揭穿他这一步也正在举棋不定。也许,这本来就是一场戏,一个梦,这场戏还得演下去,这个梦,谁还没有醒啊?

有一天,午休时,吴淑娴和林红霞去上街买书。蒋晓鹰回到家里换衣服,意外发现妻子又画了两幅画放在画室显眼的地方,他从门口过就看见了。一张的画面上有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两处房子,周围的小树像无数个问号,题名为“家”。另一幅画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油头粉面,却有两长脸。题款是“伪君子”。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她画这两幅画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什么了?知道自己和梅红歌的事情了?如果她知道了,怎么也没有见她闹腾,这有点不合常理,他知道她迟早会觉察的,哭闹是必须的,这是寻花问柳的出轨男人必须要过的关口。可是,她并没有闹,还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感到她的笑容有点怪,她的眼神深藏着许多秘密。

周末的那天下午,快要落山的太阳在融化积雪,冷气嗖嗖。蒋晓鹰穿着一件高档风衣回家来了。吴淑娴正在拖地,她笑着说:“周末也不回家,住旅馆来了?”“回家?”蒋晓鹰故意反问:“难道这不是我的家吗?”吴淑娴把拖把放进卫生间:“你不是有新家吗?”

“这……”蒋晓鹰脸色变了,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这三天,在红枫小曲,梅红歌差一点吃了他,逼着他和老婆离婚,和自己结婚,否则,她就要告他偷税漏税,告他强bao黄花闺女。她的挑战宣告失败后,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情人身上。

蒋晓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工打自己的脸:“老婆,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你饶了吧。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如果,咱俩不离婚,我就得去坐牢,什么证据都在那个女人手里捏着。我不想我们蒋楠有一个坐牢的父亲。只要你同意离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吴淑娴打断他的话头:“我要我的青春,你给得起吗?我要我的忠诚,你有吗?我要人全家全的亲情,还会有吗?”吴淑娴硬着心肠没有把丈夫拉起来,她知道这个杀手锏是那个女人逼出来的,他是借着这个由头说出很早就想说的话。吴淑娴流泪了,她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保不住了,她和蒋晓鹰的缘分尽了。

这个周末是黑色的,风还在刮,夜幕降临了,巷子昏黄的路灯亮了。吴淑娴没有目标地走在行人稀少的巷子里,她又返回到单位,住进了她的宿舍。第二天早晨,她起来到早市吃了一碗豆花泡馍,就来到南关汽车站,挤上了北去的班车。

她想回到青石沟去看望父亲和养母。走到石器厂门口,她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院子里摆放着许多石坯和成品,师傅们叮叮当当在忙自己手中的活路。这里的雪显然是边下边扫的,太阳出来已经消光了,露出了黄色的土地。

吴岱宝头上戴一顶火车头帽子,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一手拿小石锤,一手执刻刀,在一块墓碑上刻碑文四周的云角。他的手背上皮肤粗糙,就像树皮一样,两只手的手指缠着胶布。他尖尖的下巴上灰白的胡须在风中呼呼动着。

看到消瘦的父亲,看到他弯曲的脊背和细细的手腕,吴淑娴心里十分难受。她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父亲还在专注地干活。她喊了一声:“爹,您歇一会吧。”吴岱宝一转身看到女儿站在身后,十分惊喜地想站起来,可是一起身差点摔倒。吴淑娴慌忙上前扶住父亲。吴岱宝对女儿的疼爱体现在他的眼神中,他不会想到女儿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笑呵呵地望着女儿,亲切地问她:“吃过饭了吗?今天消雪天气冷。”说着,他把女儿领到太阳地里,在一根原木前,他把自己小凳子上的棉垫子拎起来拍了拍,放到原木上,让女儿坐下,自己蹲在旁边,从怀里掏出旱烟锅,在烟袋里挖着烟丝。

见到父亲,吴淑娴不知道怎么向他说这件事情。她之所以直接到石器厂来找父亲,没有到家里去等他,它觉得当着养母的面,有些话是不好说的,毕竟蒋晓鹰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正要开口,突然一声巨响轰天而来,地上好像都在抖动。吴岱宝说是后山在放炮炸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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