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荷花开放的时节,我本是个爱花之人,这个赏花机会当然不会错过了。于是和喜儿又装成了宫女前往御花园赏花去,喜儿性儿也是活泼的,如今跟了我这么个贪玩的主子,成天也是屁颠屁颠地随在我身后不亦乐乎。
昨儿晚上下起了雨,到今早上雨势虽收了些,但也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我就是看到下雨才一大早往御花园中跑的,因为宫里的妃嫔一般下雨天都少出门,都是在家里摆张桌子摸骨牌。所以这时候很难碰到什么人,一个人赏荷倒也清静。再说,这细雨清荷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到了园中,四下里一瞧,果真没见着个人影。这荷塘和几年前一样没变,只是第一次来这赏荷,就被宝枝推落入水,还好我会游泳捡了一条命,要不然这荷塘又多了一个冤魂了。想起旧事,总是让人心添堵,还是少想些好。眼前美景还是赶紧赏了吧,莫负了这夏韵。
我和喜儿两个各打了把油纸伞,在翠柳掩映的池边细细观着荷花。荷花有红,有白,有粉,但不管是什么颜色,都让人觉得干净纯洁。荷的清香也随着风扑鼻而来,让人心情也为之清爽不少。雨打在荷叶上,在荷叶将雨丝攒成一颗颗小珍珠在碧玉盘中打着转儿,风一过,便又滑落于池。
“主子,这的荷花开得可真好。瞧,那有一朵白荷花,真是大呀。咦,不对,那边那朵粉的看着倒比这朵大多了呢。”喜儿拿着手忽而左忽而右的指着给我看,而我看着面前的荷正发着怔。
喜儿见我发怔,拿手轻轻拉了下我的袖子,“主子,为什么那些个酸秀才都喜欢莲的?”被她一拉,我回过神来,转头对她一笑,“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人在浊世,能像莲保有一份纯洁是非常难的。我也不管喜儿是否听懂,顾自又吟了温庭筠的诗句,“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绿杨堤畔问荷花:记得那年沽酒那人家?”一声戏谑传来,我和喜儿一惊,转过身向后望去,只见身后立着胤祥,他身旁并无人服侍,自个打了把青色的油纸伞。
喜儿忙给他请安,可是一只手拿着伞,不便行礼,只得屈膝道,“奴婢给怡亲王请安,王爷吉祥。”胤祥微微一笑,“起吧。”然后看着我问道,“荷可赏好了?”这话听起来似是耳熟,脑中忽然响起一声‘梅可赏好了’,我一笑,“正在赏着呢。”然后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胤祥露出一口磋白的牙,“我路过这。”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心里有些疼惜,“你身子可好?凡事不要太累了。”他这个拼命十三郎做事都是拼着命儿的去做。
胤祥眼中闪着光,对着我一笑,“我身子好着呢,只是如今皇帝刚极位,事儿有些多的。”是啊,这会子事儿还真是多,有几次我半夜睡醒,都见四阿哥扑在案上批着折子,都将折子带到寝居来批,定是每日里要处理的事堆积如山。我不忍心打扰他,可又担心他的身子,只好自己偷偷上厨房熬了些补身子的汤,让侍候他的奴才到了晚间端给他喝。
我看着池中被雨打得有些飘摇的荷,心中顿时有些凄凉,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而我如今还是他的包袱,让他担心牵挂。
见我许久不语,胤祥又对着我一笑,“等忙完了这阵子,过两年就好了,皇兄得了闲就可以陪你四处走走了。”他以为我是在怪四阿哥没有空陪我,我淡淡一笑,“我知道。”
“主子,那边有个贵人过来了?”喜儿这时走近了我提醒道。听到提醒,我和胤祥也向亭子那边望去,年玉瑶一身华服在两个宫女的陪同下正向我们这边走来。我脸色一惊,看向胤祥,“这可怎么办?”
胤祥先是有些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别怕,你现在是柳湘雨,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稍自平静了下,僵硬回了个笑,我并不是怕谁,而是不想再给四阿哥添什么麻烦。想起那日红香对我说的话,现在看到年玉瑶,心里就跟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年玉瑶一步步走近我们,我将伞悄悄挡住脸。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胤祥半躬着身行礼。我和喜儿也弯了身给她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都起吧。”年玉瑶的声音依旧很好听很清脆,只是细听之下却难掩一丝疲惫。“怡亲王怎么也有雅兴前来赏荷?”
“回娘娘,臣是路过这,见这荷开得正好,便贪了玩儿看了会。”胤祥的话语尽是客气和疏远。
“这两位是?”终于,年玉瑶将目标转向我和喜儿。我顿时感到年玉瑶的目光不断透过遮住我半张脸的伞打量着我,我握住伞柄的手有些紧了紧。见我半天不回话,年玉瑶身边的一个宫女喝斥道,“大胆奴才,见了娘娘还拿伞遮面,不回娘娘回话,该当何罪!”好凶的狗腿子,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得无礼!”可能是因着胤祥在,年玉瑶要保持她淑女风范,她喝令了身后的丫头,转而语调温柔地对我道,“姑娘不必惊慌,抬了头来让本宫看看。”她要看我,我若不给她看,那可就真是有罪了。
我正犹豫着,只听胤祥在一旁轻轻道,“湘雨,你就让娘娘看看吧。”胤祥怎么也劝我了?他也许是认为,迟早一天都要面对的吧,晚面对不如早面对。我心下也一阵放松,将伞移开,头抬了起来面对年玉瑶,我也想看看年玉瑶见到我后是个什么表情。
年玉瑶在我抬起头时,脸上一阵错愕,却并没有表示有多大的惊讶,似是我的出现早在她的预料当中,只不过她想证实一下,我是否进宫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