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邺都城?”衣熠听闻程耞这么说,不相信的摇了摇头:“就连我也是今日才从刘老爷那里得知,他就是当年那个逃过一劫的管家,而他又怎会提前一日,甚至提前几日就知晓了他的秘密会被人泄露出去了呢?他是从何而知的呢?”
衣熠扫视众人,却只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同样的困惑和不解。
“所以,他也许并未逃出城,而是躲在了城中的哪个秘密之地。”衣熠做出结论。
“可是,”这时,立在人后的玉阳却开了口:“若是曹工匠早就派人盯紧了刘老爷,岂不也会提前得知刘老爷被人发现了吗?既然刘老爷都被发现了,那他不跑还留在这做什么?”
玉阳的一席话,让衣熠茅塞顿开!
没错!曹工匠心机城府都极深,他当年绝不会任由知晓他秘密的刘老爷在他的眼皮下偷偷溜走的!所以他一定会派人前去监视刘老爷,甚至会自己亲自去监视他!
这么说,他应该在叶飞飏与自己第一次前去刘府的时候,就开始察觉到危险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之前来客栈闹事,将小虎他们以一百两的高价卖与自己的这些举动,便都是他刻意为之的了?
曹工匠果真是城府深沉之辈!不容小觑啊!
衣熠想到这,心中讶异之下,也对曹工匠的种种心计深感佩服。可她再一思量之后,却突然大惊失色,抬头道:“坏了!”
“怎么了,姑娘?”青枢急忙问道。
“曹工匠此人心机深沉不说,还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我担心刘府会有危险!”衣熠说着,又伸手指向陈珂等人。
“陈哥哥,你带上人,这就随我去刘府一趟。”衣熠说着,便要走出小院儿,可还未等踏出一步,袖袍便被青枢扯住了。
“姑娘!您要如何出得城去?现在这个时辰,城门早已关闭,没有出城令牌,您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啊!”
“出城令牌?”衣熠一拍脑袋,她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现在正是戍时,恰是城中宵禁,城门闭阖之时,她这一无权二无势的平民百姓,别说是出得城门,便是在街上走一走都会被官兵当成别有用心之辈给羁押起来!更休谈还要来回两次!
“姑娘是在担心曹工匠会去刘府?”一旁的王炳问道。
“没错。”衣熠点了点头,又见他不像其他人那般面有忧色,遂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不成?”
“让姑娘出城的办法,属下是没有,但属下自己却是能出得城门的。”王炳很是自信道。
“不错!”这时,迟尉也突然想了起来,惊喜道:“王炳有一手爬墙的绝活很是厉害,也许可以让他去刘府一探究竟。”
“可,邺都城的城墙高度是营中的两倍有余,李毅又不在这里,他自己能行吗?”程耞提出了疑问。
“这个……”王炳略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不应声了。
“要不,让属下试试吧。”
这时,从众人身后走出个身材稍矮的少年。衣熠记得他,他是迟尉手下的最后一名兵士,叫做丁志成。
“属下愿与王大哥你一同出城。”
迟尉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衣熠问道:“姑娘,您看……”
“好!”衣熠自是不愿耽搁下去,命令道:“那你们二人今夜就秘密出城,去刘府一探究竟,若是刘府无事最好,若是出了事,务必将刘家的大公子给救回来!倘若、倘若仍能救一人,便将今早的那位女公子也带回来吧。”
衣熠略略犹豫了下,她知道让王炳他们带回一人都有些困难,要是再加一人,那被发现的危险救大了几分,可她实在是欣赏那位女公子,所以但凡有可能,还是想要救她一救。
“属下遵命!”两人向衣熠敬了个军礼后,便回房换了夜行衣,拿着一捆麻绳后,便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跑了出去,再见不到人影了。
“姑娘大可安心,我们迟家将的身手个个都很不凡,人会平安的给您带回来,绝不会出事的。”迟尉看衣熠仍是一副担忧的神色,轻声安抚道。
“我对他们很有信心,只是担忧刘府的情况。”衣熠暗暗叹气道:“虽然刘府仆役众多,但多是乡野村民,平日里看见些鸡血鸭血的便罢了,倘若让他们见到了人血,怕是连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况且,他们虽然被刘老爷依着钱府的规矩严加调教了一番,懂得些待人处物之事,但仍是散沙一片,怕是不知要如何防范凶犯,若被曹工匠抓到破绽,一一攻克,那……”
衣熠说到此,有些不敢往下深想了。
她不想失信于那位绿衣女公子,同样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被那位女公子如此尽心守护的刘府再出丧事,尽管刘府的众人似乎对她不甚友好,言语中也颇有微词。
衣熠被青枢扶进了正堂中,坐在了主位上,看着夜色从黝黑深沉逐渐变得微微透亮。
“姑娘,他们回来了。”
正在衣熠闭目养神之时,青枢却从堂外疾步走了进来,伏在衣熠的耳边轻声说道。
衣熠立时睁开了双眼,急忙迎了出去。
却见王炳和丁志成各自在身后背了一人,此时正气喘吁吁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两人的衣衫有多处开裂,衣角也正向下滴着浓稠的水状物,衣熠便知,他们此去定是与人发生了械斗,且受了不轻的伤。
“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快将他们搁在一旁,你们也好将这身衣服换下来,上些药去啊!”衣熠看着他们的惨状,想到了在逃难时的那些日子,忍不住心疼道。
“姑娘放心,我们没事。”口拙的王炳先安慰了下衣熠,而后与丁志成对视一眼,突然跪在了地上。
“姑娘,属下这次并未完成姑娘的嘱托,还请姑娘责罚!”
衣熠愣了一愣,再细看被两人背在身后的刘家兄妹,却见那身上沾有大量血迹的刘家公子随着王炳跪地的动作慢慢下滑,摔落在了地上,而他的胸口处,却并无起伏的痕迹,明显是死透了。
衣熠瞪大了眼,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叫喊出来,而后又急忙将视线投向了被丁志成背在身后的女子身上。
女子被丁志成背的很稳,就连他跪下,也没让女子摔落在地。
衣熠凑近细看了下,又将手指凑近女子的鼻翼处略作停顿,她提起的心才略略安稳了下来。
还好,女公子还没出事。
“你们先将女公子放在我的房中,这位公子……也暂时与她放在一起。”衣熠想了一想,吩咐两人,而后又扭头对着青枢说:“去将厨房烧好的热水端些进去给她擦擦,再让青璇她们来处理下王炳两人身上的伤势,处理好之后,我有事要问。”
言罢,便随在王炳的身后,跟着走回了房内。
“姑娘。”王炳和丁志成将两人安置好后,退了下去,只余下了青枢和衣熠两人去将她身上的钗环、衣饰尽褪,好好擦洗干净。
这面刚收拾妥当,那边青璇便过来说,王炳等人的伤势也处理妥当了。
衣熠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而后便去了王炳他们的房内。
“你们且与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又是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衣熠进屋后免去了他们的礼,直接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丁志成看了一眼王炳后,开口说了起来。
王炳和他二人有惊无险的从城墙处翻了过来,一路也直奔刘府而去,可到了刘府的门口,便发现了不对。
从刘府的大门外,明显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两人怕来的迟了,忙飞身越墙而入,却见到一府泡在血泊里的尸体,两人记着衣熠的嘱托,也不去管那些已经命悬一线的下仆,向着内院奔去,却逐渐听到了一片混乱之声。
一群武艺高强的黑衣人正在内院当中收割人命,所见之人无一例外,直指要害。
其刀法狠辣,出手果决,并非像曹工匠那等人所能做出来的,反倒更像是达官贵人家的死士。
两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不敢与之硬搏,于是绕过他们,四处搜寻活着的人,终于在一间破旧的小厨房内发现了这两人。
他们在带这两人出府之时,却不小心被那群黑衣死士发现,两人只能与之游斗一番,可双拳难敌四手,终有一丝疏漏,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找到机会,欺身上前,去刺那名女公子。
她身旁的公子见到此,抢在刀锋之前扑倒了女公子,自己却被那名黑衣死士一刀毙命,女公子也被这一幕吓昏了过去。
“属下未能保得住那名公子,辜负了姑娘的信任,还请姑娘责罚!”
丁志成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之后,又跪在了床榻上,连声自责道。
“这不是你们的错。”衣熠忙将他搀扶起来,叹道:“我知你们尽了全力,只是他们人多势众,个个还武艺高强,实是天意。”
“姑娘,属下二人虽摆脱了他们的追踪,平安归来,可这些人看起来并非是什么善类,属下担忧,我们此番救回了这名女公子,会不会引来他们身后之人,日后是否会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
衣熠听闻王炳的问话,虽并未回答,但她的瞳仁深处,却逐渐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