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老爷为了保全家族,牺牲了自己和刘夫人,就连他留下的最大隐患——那封写给管家求饶的信件也被自己带走了。
可她心知,这并不能让管家在知道刘老爷出卖了他而放过他的家人,不管这些人是否无辜,他为了以防万一,总会去取了他们的性命。
这个管家绝非善类,她定要在他向刘府动手前,率先找到他!
衣熠这么想着,便直接走到了外室的门口,向着侯在门口等待召唤的青枢说道:“去让青璇进来。”
青枢得了吩咐,一刻不敢耽搁,直接提裙疾步,将青璇带至衣熠当中后,又躬身退了下去。
“姑娘。”青璇向衣熠见礼道:“姑娘这般急着叫婢子前来,可是为了客栈之事?”
衣熠微微摇头,忙扯着青璇坐到了桌前,语带急促道:“青璇,你们之前为客栈奔忙时,是否寻遍了全城的木匠?”
“是的姑娘,婢子们不止寻了城内的木匠,连邺都城郊的木匠都一一拜访过了。”青璇回忆了下,确信道。
“那你可知这些木匠们的底细?”衣熠听到青璇如此肯定,面露喜色。
“婢子是有意打听了这些木匠的底细,但有些人却打听不出什么来。”青璇看衣熠问的如此正色,自然也不敢夸口。
“这个无碍,你且先将这些木匠的名字一一写下来,再与我详说他们的底细。”衣熠说着,便从身后拿了些笔墨纸砚,推到了青璇的面前。
青璇略做回想,便拾起笔来,将他们的名字一一书写下来,边写边道:“这邺都城周边的木匠共有一百一十三人,其中城内的木匠有七十四人,城郊的木匠有二十五人,剩下的几名木匠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只在乡间修些桌椅,拿不得大雅之堂。
在城郊的木匠们虽然比那些乡间的木匠好上一些,但却比不得城内的木匠,他们也只是靠着城内木匠人手不够时,做做短工,打个下手,赚的银钱也不多,仅能养家糊口罢了。
而城内的木匠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在将作大匠手下常年做工,虽无什么官家头衔,却都被在记录在册,领着朝廷俸禄的人,这些人有六十一人。
一类是在坊间闯出名头来的木匠,他们主要就是为商铺做工,手艺不错,工钱也很是合理,所以在坊间还是多受尊崇的。”
“那些领着朝廷俸禄的就先不要记了,你将城郊的木匠先写出来,与我细说。”
衣熠听了青璇的话,在心底率先将那些被官府记录在案的木匠们摘了出去。
若要吃朝廷的俸禄,那必会被官府的人查个通彻,这对于刚逃出一劫的管家来说,无异是自投死路,所以他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且据刘老爷所说,那管家也不过是在庄子上学了木匠手艺仅两年,纵然他是天纵奇才,也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变成厉害工匠,所以自然可以将那十一人摘除在外。
剩下的就是城郊的木匠和村里的木匠了。
可青璇说,村里的木匠明显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只能修些桌椅。这也不像刘老爷说的,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去学了两年木匠手艺之人所为,况且他还要养着他那个宝贝儿子呢。
这么一算下来,也就只有城郊的木匠是符合的了。
“是,姑娘。”青璇听到了衣熠的吩咐,又重新拿出张纸,沾好墨后,将那二十五人的名字一一写在了纸上。
“这些人的底细,你都尽知?”衣熠看着还未干的墨迹,眼神里却透着急迫。
青璇略一点头,用手指着纸上的第一个名字开始说起。
将这二十五人一一说下来,直让青璇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她忙端起衣熠搁在她手边晾好的温茶,直接灌了两盏,这才逐渐舒泰起来。
再抬头去看衣熠,却发现她的眉头比之前皱得更紧了。
这不对啊!
衣熠心想。
这些人都是有父有母,上有老人,下有妻儿,这怎么也与管家的身份合不上啊!
难道,管家并不在城郊的这些木匠里?
可他又在何处呢?
在乡间?
可随即,她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她虽未在乡间生活过,但她在来邺都时,曾多次在乡间宿营,自是知晓乡间一些不成文的规定。
且不说乡间木匠的手艺如何,就说能做到乡间木匠的人,也定是本乡的人,外乡人若想在本乡做出名堂,那也至少要苦熬一辈人,管家又怎会在这么短的几年中得到乡邻的信任呢?
衣熠想着,又向青璇问道:“那剩余的这些人中,可有在这七年间突然冒出来的木匠?”
青璇眨了眨眼,这才明白姑娘到底是想问什么,她在脑中将剩余的木匠快速想了遍,而后道:“回姑娘,确实有五人在是这七年间有了名声的,三人是被官府记录在案的魏木匠、陈木匠、于木匠;一人是乡间木匠,周木匠;还有一人,只是这人您也认识,他是曹木匠。”
“曹工匠?”衣熠听到他的名字,忍不住轻哼了声,心中还是有些郁郁不平。
“那四人的底细,说来听听。”衣熠缓了缓自己对曹工匠愤愤的心情,忙转了话题。
“魏木匠、陈木匠和于木匠三人祖辈都是为官府做事的,想必不会是姑娘想找的人。而周木匠,婢子却没怎么打探出来,只是听说他在五年前突然出现在了那乡里的一户人家门口,被冻得只剩了半条命,而后便被那户人家收为上门女婿,继承了他们家的木匠手艺。”青璇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生怕自己说漏了什么,让姑娘白费心机。
“五年前……”衣熠伸手揉了揉额角,不得其解,又问道:“那……你说说曹工匠吧。”
“曹工匠啊……”青璇有些为难,但仍是不敢欺瞒道:“说实话,婢子并未查出曹工匠的底细,只知道他是在三四年前突然在坊间传出盛名的,靠的也无非是小虎他们五人给人做工做的好罢了。”
“哼!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衣熠听到青璇的话,心底对曹工匠更为不齿。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追问青璇道:“你适才说,你查不到他的底细?”
“是。”青璇面带愧色,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婢子问过他周围的邻居,他们都说曹工匠搬到那胡同内是在六七年前。那时,他的身边还没有小虎和他的兄弟,只是他们夫妇二人。”
六七年前?
夫妇二人?
衣熠突然狠狠一拍桌面,双目中惊异连闪,诧异道:“竟然是他?”
青璇被衣熠这动作吓了一跳,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也不由晃了一下。
“青璇。你让陈珂立即带人,去曹工匠家把他给我带来!”衣熠在得知管家即是曹工匠时,忙吩咐身旁的青璇道,而后又急忙摆手否决道:“不不,不能打草惊蛇!”
衣熠又开始围着桌椅转圈,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来,又恐怕迟则生变,继续吩咐道:“你让程耞,对!让他去悄悄盯着曹工匠家的动静。”
“是。”青璇忙转身要走,没走出两步,又让衣熠给叫住了。
“等等!这个不行。”衣熠又摇着头否决了刚才的决定,边围着桌椅转圈,边低声咕哝道:“曹工匠能在邺都城内安稳过了这么些年,怕也是小心谨慎之辈,若让他发现了一丝破绽,必会逃的飞快,那刘府一家……”
在她想到了“一家”的时候,却又突然冒出了主意:“青璇,你让程耞和小虎带着吃食,去曹工匠家里看看,若是被曹工匠发现了,就说是小虎放心不下他,回来看看他。”
衣熠说到这,又突然想起了那个送菜的老伯,补充道:“再带上王炳,让他们三人一同去。”
“是。”青璇这才走出了房门。
衣熠在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跌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自己的里衣已被浸透了。
她看着外面点点亮起的烛光,喃喃自语道:“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你!”
“姑娘?”青枢此时却在门外清唤道:“姑娘,可以用膳了吗?”
衣熠被青枢自思绪里拉扯出来,肚子此时也响起了轰鸣之声,她想到小虎等人此去不会那么快就归来,遂起身先去用膳。
可刚开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小虎等人的声音。
衣熠甚觉纳闷,这纳闷中还有着一丝不安,忙搁下用到一半的膳食,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回来的如此早?”衣熠在小院儿的门口堵住了三人,忙叠声问道。
“姑娘。”程耞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眼睛在夜里闪闪发亮:“我们去晚了,曹工匠一家早已是人去楼空了。”
“你、你说什么?”衣熠好似被霹雳砸到了当头,恍惚的重复道:“曹工匠他们、跑了?”
“是,属下们去时,曹工匠家的大门已被铜锁给锁得死死的,去问邻家,邻家都说,曹工匠他们一家在昨日便收拾了细软,跑了。”程耞继续说道。
“他们可说去了何处?”衣熠瞪着眼追问道。
“曹工匠一家走的匆忙,并未告知他们,但邻家猜测,他们很可能是离开了邺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