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铁笼、铁桶困了人,红泥认定了这地方就是个关押俘虏的囚牢,更坚信了地上的客栈就是个拿着开门迎客当幌子,实则图谋坑杀的黑店。
咕哝着,这便欲将忿忿不平化作实际行动。刚要出手,却被落尘一把拽住。
红泥不解,扭头瞪着落尘道:"本大仙难得热血涌动想要管个闲事,你怎的还和我计较起了谁拔头筹来了?"
"没人和你争功。"落尘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先前风暴来袭时,分明听见了许多的脚步声..."
红泥不待他说完,便眼露鄙夷地嗤道:"管他有多少人!本大仙难道还怕一群连风都吹不得的阿什?真闹大了,不敢放开手脚的是他们,又不是我!"
"你别急赤白脸的啊,我又不曾说怕了谁。"落尘指指岩壁道,"原是沿着管道才摸来的这里,那边已然各分上下走向不一,这里显然也不是最终汇聚点。
倘若果真事有不善,焉知此等情形只这一处?真要救人,也当摸清了情况,多解脱几个才是正经。"
"极是。"屈轶也从旁插言道,"莫说该当兼顾,便是真的只这一处,也需弄清了怎么下手才是妥当。情况不明,贸贸然施救,焉知不会好心办了错事?毕竟尚未知晓那管道中涌动的到底何物,兼之眼前这等囚人之态,我们也都不曾见过。"
红泥止住冲动,摊手问道:"那要怎么办?"
自然是继续侦查为先咯。
落尘举着手里的植株朝岩壁比划了一下。
几人遂又跟着植株根须向磁性提示悄然摸行,暂时离开了这里。
曲里拐弯行进一段,果然又见一处雷同之地。"囚牢"制式大同小异,只那铁桶中微微露出的人面,似乎枯槁更甚之前。
红泥撇嘴看向落尘和屈轶。
那二人一左一右拍拍他的肩背,以示安慰。
继续向前一段,复又再见"囚牢"。
这般约莫过了有五六处,人面枯槁竟又见转浅趋势。
这般再走一段,落尘隐隐感觉不对,转头问同伴:"你们可有谁刻意留心行进方向不曾?"
夷坚老道闻言应道:"嗯,我们好像在兜圈子。"说着,从身上摸出纸笔,将一路行进路线简笔画出,又将地面入口处做了标注以供参照距离远近。
几人看看,果然是在兜圈子。
按照老道的图示,再走一段就该回到最初遇见的那处"囚笼"了。
落尘见这些"囚笼"簇拥在相对有限的一定区域内,兼之一路过来虽有人门外看守,却也不过尔尔,难免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倘若真是囚禁之地,这看守会不会少了一些?是那些人自视甚高,还是,相较而言,经过的这些地方尚且还算不得紧要?
红泥则直接将心中疑惑开口嘟囔了出来:"咦,怎么绕来绕去,就见着些半死不活的囚徒和把门的小虾米,人都藏哪儿去了?难不成,之前在客栈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幻觉不成?"
落尘看看他,又看向屈轶和老道,征询道:"是要换个方向继续打探,还是先行救人?"
不待那二人应声,红泥已抢先摇头:"救不了。这一圈下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又都是些堪堪吊着口气的赘肉,本大仙可扛不了几个。"
屈轶略略斟酌,道:"人不在一处,救之不及难免叫人察觉闹出动静,倒不如断其源头来得妥当些。"
"破草说得在理。"红泥附和道,"本大仙原想低调行事的,看来不成。还是先寻着那些黑心黑肺的阿什,端了他们的老巢后再回来救人痛快。"
落尘点点头,以眼色征询老道。
夷坚看看手里的地形草图,道:"若是改换方向,怕是要另行斟酌了。一路都是跟着你那什么'向磁性';走的,只怕不先抛开,还是得在附近打转。"
"嗯,道长说的是。"落尘问,"依你之见,该往哪个方向更为适宜?"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过来时都曾见人换哨。"夷坚指着图上道,"这两处换下来的人,行走方向成夹角态势,这一处出来后的道路稍显曲折,最终却也与这里相向而行。若是要去人口密集处,大约循着这些看守的去向便是了。"
落尘跟着他的手指在图上迂回片刻,指着几条曲线道:"这些地方延展过后,可是行将交汇?"
"是。"
"嗯,那就先去这里,然后视情况再行往前。"落尘拍板定论,又朝夷坚一礼,"道长这图远比我等心中潦草记忆更见明白,不如就劳烦您给引个路?"
夷坚道一句客气,遂行半步在前,领着几人朝"囚牢"区域外改换了方向。
这般又行一段,倒是没再见着什么更为不堪的囚禁之所,却误打误撞找到了久寻不见的地下城池,一头扎进了聚居之地。
当然了,这座所谓城池,因着地下空间局促,远不能与寻常城池相提并论,建筑制式也显简陋粗糙,但观分布格情况推测可容纳的人数,却也着实不算小了。
红泥见状忍不住咋舌:"乖乖,这是地老鼠成精了吧?真能折腾!"
"老鼠可打不出这样豪气的地洞。"屈轶同他说笑一句,催着人继续迈步往前。
二人紧走几步追上落尘和夷坚老道,正想继续议论几句,却见落尘扭头打了个噤声手势,这便闭了嘴。随即一段对话钻入耳中,让人被动听了回壁脚。
先是一人带着叹息问道:"明日好像又该轮换了吧,摊到谁家奉献了?"
另一人回道:"尊上忘了,但逢朔望之期,需先角斗定下豁免权,而后才又依序接替。"
"又到了月中了?"先前那人闻言恍悟,随即又起叹息,"没有几个时辰便是'明日';了..."略略停了片刻,问道,"人可是已陆续前往角斗场去了?"
"应该是。"
"罢了,我也去瞧瞧吧。"
二人之外又起一道声音,似乎对此决定有些意外,不解道:"尊上总说角斗场面不好看,今儿怎么想起来..."
"原也不想凑这热闹,只是..."那人道,"当初按照人头、修为进行分派,原是为的相对公允些,奈何却疏忽了其他考校和衡量。人心不古、人性多变,日子一久,反倒生出了许多不公来..."
"我说呢,尊长明明不爱看那角斗场面,何故追加了这么一条规矩,原是因为察觉出了那些刁滑之辈的手脚。"
"嗯。"那人应了一声,又叹,"按说这规矩定下也有些时日了,该当有所改观才是,我却瞧着似乎效用不大,可不知又添了什么猫腻不曾。"
底下的人不便直言论断,只跟着叹道:"唉,有些道长家...已经见底了。"
"是啊!所以我才不好一味视而不见。"
说着话,声音渐远,似乎对话者已经离开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