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番外三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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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段楚楚】

段楚楚立在空寂无人的御花园中,伸出手轻轻抚摸了被拴在树下的黑色猎犬。

玄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子,并无任何迎合之举。一身乌黑的皮毛在午后的阳光的照耀下,油亮得几乎要泛出光来。

段楚楚撩起裙摆在它旁边坐下,忽然觉得,这猎犬和冀禅很像。黑暗,沉默,森冷,在夺取帝位之后,更多了一分歇斯底里的多疑,甚至疯狂。

实际上,冀禅同这猎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

批阅奏折时,凝神静思时,午间小憩时,这猎犬便会无比忠诚地蜷伏在他脚下。他偶尔伸手抚摸过它的背脊,面色有一霎的柔和。

段楚楚几次远远地看着,无声地走开。

弑兄夺位之后,冀禅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无法同任何人亲近。他提防着周围的一切,连带她也不例外,仿佛他们都是曾经的他自己。

段楚楚知道,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独,高处不胜寒的虚空,是他应得的报应。

她一直冷眼旁观着。

冀禅决定御驾亲征,挥师迎击东齐大军的前夜,依旧如往常一般,整夜无话。也许是志在必得,也许是对她当真无话可说。

纵然当初将自己留了下来,然而段楚楚明白,这些时日来,二人之间的话语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互相试探,察言观色,揣摩心思。

也许,这也算得上是二人之间的一种无声的乐趣吧。

次日天还未明的时候,段楚楚上了城楼,看着玄衣玄甲的大军越走越远。她心里明白,也许这便是最后一眼了。

不管是恩是怨,都是最后一眼了。

果然不久之后,南蜀大军来到城下,请求进城补给。纵然不曾同东齐有何联系,但段楚楚也能猜到这意味着什么。她力排众议,强令开了城门。于是何青玉大军入城,城破,只在一日。

彼时的段楚楚可谓有两种选择,回到东齐或者留在西秦。她终究选择了后者,她知道,已经被唤起热血的她,是不会再甘于回到漱玉宫中的平淡生活中去了。

于是,废冀禅,立冀如麟,段楚楚临朝承制……果决坚定,没有任何犹豫。直至等到了冀禅自刎水畔的消息。

身旁玄风低低的一声呜咽,唤回了段楚楚的思绪。她抬起头,望了望枝叶扶疏间微微落下的细碎阳光。

如今沈秋也回到东齐做了皇后,这西秦,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而正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母后!”

段楚楚抬起头,却见一身劲装的冀如麟小跑着过来了,丫鬟气喘吁吁地追着,却终究跟不上步伐。

自打他的母妃去世之后,这孩子便格外黏自己。

段楚楚静静地看着他,不过垂髫的年龄,举手投足间尚还透着稚气。然而一旦待他长成,便将是能从自己手中接过西秦江山的人。

实则,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段楚楚忽然一笑,对着他伸出双手道:“陛下,过来!”

【番外二:冀禅】

冀禅从来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落至如此境地。

萧瑟的秋风自江水那边卷来,将袍角发梢捶得猎猎作响。他一提马缰在江畔立住,定定地眼看着原处的江天一线。

“陛下……”身旁的小校见他忽然不动了,迟疑着上前。而冀禅只是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他在等最后的消息,即便胜负成败……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纵然在不远的地方,兴许正展开着一场恶战,但此时此刻,这水畔的荒芜之地一时间尚还存了些静谧。冀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想起了许多事。

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跟在大哥冀封身后的十几个年岁。从那时开始,冀封便犹如那初生的朝阳,永远处在众人的惊叹则赞赏之中;而相较之下,自己不过是那阳光之下的浓重阴影。二人一同出现的时候,光明永远会最先攫去旁人的眼眸,而对于那陪衬的阴影而言,这光明似乎是他永远不可企及的。

至少那个时候,人人都是在这么想的,包括他自己。

可是后来呢?冀禅仰起脸,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和滔滔的江水声,摇头一笑。

他知道自己赢了冀封不过是一个赌注,一种侥幸。冀封在明,于义,他顾念着家国大计,于情,他放不下昔日的沈秋……他有太多的牵挂,又怎比得上自己的孑然一身,杳无负担?

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便敢拿一切去赌。因为他已然输无可输。

手中的利刃刺入冀封的胸口时,冀禅看到了艳红的血,血飞溅而出,如同一方绸缎将他的视线一霎遮住,又在雨中徐徐飘落。

然后冀封便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从那时起,他真正明白,自己赢了,也在没有路可以回头了。

于是他设计以沈秋为诱饵,引段云亭上钩,只可惜段云亭比他想象中的要狡猾也要冷静许多。他没有如自己预料的那般带着大军来救,他甚至不曾明目张胆的现身,只在自己离去之后,冒着风险轻车简从地将人带回。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冀禅起初大怒,懊恼,不甘。末了却不由得感慨,若是冀封能有段云亭这番忍心,自己或许根本没机会成功。

冀禅原本是打算利用全军上下对“东齐刺客”谋害太子的愤怒,一鼓作气拿下东齐,除却段云亭这个心头大患的。然而在得到父皇病重的消息之后,他没有迟疑,拔寨便走。

他为了这皇位付出了那么多,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再生变数?

好在他便在他入宫的前一夜,老皇帝便驾崩了。冀禅顺理成章地继了位,他知道冀封的死瞒不过太多人,但他不在意,因为事已至此,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

他在朝中对过去的□□进行了大肆的清洗,将自己的心腹安置上了各个重要的职位,以解自己的后顾之忧。

但冀禅没想到的是,当自己拥有了一切的时候,空虚会如此之快地到来。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时常会去冀封的陵墓前,一坐便是小半日。过去没有说过的话,面对着冰冷的墓碑,竟都可以一一说出口。

冀禅觉得自己当真是寂寞了。整个宫中,人人敬他怕他,甚至远远地不敢跟他靠近。而回想起来,他从小到大,唯一愿意同自己相伴的,也只有冀封而已。

对于昨日之事,冀禅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思考后悔与否。他只是觉得,自己内心流动着太多狂暴而不甘于安分的血液,它们不能就此冷却下去。

不久之后,他连下数道旨意,命附属国西蜀交出所有的铜铁以及大半的军队。他知道此举会将其逼入绝境。

只是西蜀弹丸之地,胸无大志,如同鸡肋一般跟着西秦许多年,无功无过。其然留之弃之都无妨,不如便纳入囊中吧。

另一方面,他给东齐发去了一道檄文,尽陈沈秋之罪,要将人讨要回来。实则沈秋这个人对他而言并无异议,他要她,只因为她在段云亭心中的位置。

他有十足的信心,这时候哪怕是段云亭恼羞成怒开战,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毕竟两国的军事实力的差距,是不容改变的。

而段云亭那边却似乎很是听话。不久之后,沈秋从东齐出发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又过了数月,人到达西秦。

冀禅是怀着些许好奇掀开马车的帘子的,他想知道,一个被段云亭抛弃作为政治筹码的女人,此时此刻回事怎样的表情。

然而他看到的并不是沈秋的脸,是另一张,他曾见过的脸。

段楚楚。

段楚楚安安稳稳的坐在轿子里,看他的眼神和数年前在东齐后园里的一样,冷淡中带着几分轻蔑。没有做替罪羊的悲愤难过,甚至在物是人非之后,也没有什么变化。

冀禅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太多他想看透,却又不曾看透的地方。

按理东齐竟然敢偷天换日,自己应当立刻将人杀了,以表愤怒。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反而一纸诏令,封了段楚楚为淑妃。

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伴儿,又或许,他着实是需要一个猜不透的对手,来填补自己静默生命里短暂的空白。

不过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这个段楚楚的能耐,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正因为她一力做主开了长安城门,才使得西蜀所谓的援军得以入城,然后翻脸一举拿下。

冀禅并未去想段楚楚是如何做到的,他也没有余力去想。他只知道,她既然和自己是同一类人,便不能小觑了。

哼,她这一击,着实是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也许……是没有生还之地了……

正此时,只听远处一批快马奔驰而来。冀封回过身去,只见一名浑身血污的小将已然来到近前,翻身下了马。

冀封见此情形,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闭了眼,慢慢道:“还剩下多少?”

“全、全军覆没了……”那小将哽咽道,“楚将军率大军顽抗,已经战死沙场,余者……皆……丧于敌手……”

“知道了。”同他的悲痛相比,冀禅的反应却是异常的平静,他摆摆手,示意小校退下,随即回转身子,重新望向江边。

江水浩浩汤汤,奔腾汹涌,一路东流。

他忽然笑了起来。

——大哥,我已将家国弄至如此,泉下相见,你……定是会罚我的吧?

【番外三:段云亭vs沈秋】

这一年东齐的夏天炎热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段云亭翘着一只脚,歪歪斜斜地靠在御案后。他周围围了十来个御前侍卫,一齐拿着扇子哗哗哗地扇,风吹得他衣服头发乱飞,却一点也不解热。

段云亭素来是个金贵的,最怕的就是热。受不了的摆手示意众人停下,他问道:“冰块呢?朕吩咐运来的冰块怎么还没来?”

一人怯怯回道:“陛下,天气太热,冰块在运来的路上……就化了……”

段云亭气结,“你你你……你们连点冰块都弄不来,难道要朕亲自过去不成?”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随即脸上绽出一抹极大的微笑,“对了,你们说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凉快的适合避暑的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又有一人道:“臣知道一个地方。”

“快说快说!”

“洛阳东北三百里处,有个富佳山庄,那儿依山傍水,听说到了夏天都十分凉快。”

“哦?”段云亭伸手摩挲了下颚,“听来不错。”

本来还打算说什么,这时门外一侍卫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段云亭听了一惊,连忙收起自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经危坐把架子端得正正的。刚重新拿起笔做奋笔疾书状,门便被推开了。

沈秋一身秋香色妆花锻宫装,其上暗纹着牡丹图纹。发髻上没有太多花哨的装饰,只简简单单地斜插了一只盘花蝶形簪。她几步走了进来,本来习惯性地要抱拳,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赶紧收回去,改为屈膝一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梓潼啊,怎么突然来了?”段云亭微微一挑眉,淡淡地摆出一副“略意外”的表情。随即他放下笔,一挥手,屏退了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卫。

沈秋同情地看向这一群拿着大小扇子的人,心里明白在宫内,这御前侍卫绝对是最悲剧的活儿,也不知道自己当年一个人当十个人用,是怎么扛过来的。

而门方一掩上,段云亭就原形毕露,一下子从椅子上跃身而起。

“啧啧啧,让朕看看今日这身衣裳,嗯不错不错。素淡大方,大气典雅,不愧是朕的梓潼。”

纵然知道段云亭嘴皮子利索,这种话一抛便是一沓,但沈秋始终不习惯这一套,闻言有点不好意思,便道:“臣妾只是不喜欢那些繁复的衣饰,如此走起路来,也利索些。”

“嗯嗯,梓潼言之有理。”段云亭闻言直点头,便拿眼光瞅着沈秋。

沈秋见他今日无事扮狗腿子,必有阴谋,便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要说?”

段云亭咳了咳,道:“嗯是这样的,朕嫌这里太热了,听他们说附近有个避暑之处,故而想摆驾去哪儿小住些时日。不知梓潼以为如何?”

沈秋忍俊不禁道:“陛下想去哪儿,何事需要问过臣妾的意思了?”

段云亭仰头叹息道:“只可惜良宵苦短,长夜漫漫……”。

沈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只道他现在这是要面子了,不肯直说,便道:“臣妾也觉得这里太热,不知陛下可否带臣妾一同前往?”

“哦?”段云亭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那……朕就勉为其难地带上梓潼吧!”

两人一唱一和之间,沈秋终于绷不住笑出来。段云亭见机将她的手一握,把人拉近几分,低声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沈秋低眉一笑,道:“自然。”

段云亭满意地一颔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说来,今日是梓潼来见朕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沈秋抿嘴笑而不语,心想这事儿不急,得挑个好场合说。

*****

段云亭主意既然已定,便极快地速度采取了行动。他先派人将山庄包下了,将那里打扫布置了一番,便带着沈秋动身离宫。早朝什么的暂时罢了,吩咐朝臣若有什么要是,上奏折或者去山庄求见皆可。

不足一日的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富佳山庄。山庄位于山阴处,周遭绿树荫浓,碧碧葱葱,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当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段云亭当即觉得从头到脚都清爽了起来,不觉心情大好。晚膳过后,他对沈秋道:“朕看周遭景致甚好,不如咱们一人一匹快马,到附近溜溜?”

沈秋自然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段云亭前些时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嚷嚷着要骑马,并且当真勤奋刻苦、艰苦卓绝地学了许久。沈秋去瞧过几次,对那技术实在不敢恭维,但好歹……也算是能坐住,掉不下来。

若放在平时,对骑射一事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但此时……沈秋闻言没有立即应声,只笑道:“这山里草木丛生的,骑马如何施展得开?陛下若有心出去转转,臣妾自当愿意徒步相伴。”

段云亭本来琢磨着一展骑术乃是“振夫纲计划”的重要举措之一,但听了沈秋的话略略一想,也觉得很有道理。脑子一转,又有点子上了心来,于是他大度道:“如此也好,徒步便徒步吧。”

于是他二人便除了山庄——身后跟着十来个御前侍卫。段云亭本来想把这些人统统撵走,但御前侍卫长只道这里人生地不熟,拼死拼活让陛下和娘娘单独出去,段云亭拗不过他,便只得带着一串碍眼的跟屁虫上了路,命他们务必隔开一大段距离,不能紧紧黏着。

二人在葱翠的草木中从山阴走到山阳,一直走到天边泛起了红霞,段云亭大大方方地拉着沈秋的手,一点都不在意身后那二十来只眼睛。

走着走着,他似乎是累了,抬眼四处瞅了瞅,只见不远处有个小水塘,便道:“朕过去洗把脸。”说着人已经走过去了。

而沈秋在旁边怯怯地跟上,因为怕水,所以最终在离水边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站住了。

而这时,只听“噗咚”一声,一抬眼,发现段云亭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整个身子都洗进池子里了……

沈秋一愣,上前一步,又哆哆嗦嗦地退回去。因为不清楚段云亭到底会不会水,便只能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唤道:“陛下!”

水塘里只荡着点波纹,没有回应。

沈秋心里有点慌了,回头见侍卫正朝这边而来,正准备让他们快些的时候,池子里忽然又咕噜咕噜地响起了声音。

沈秋赶紧转头循声望去,却见段云亭露出了个湿漉漉的脑袋,道:“朕方才滑了一跤,梓潼……来拉朕一把!”

心知等侍卫奔过来,人说不定又沉下去了,时间紧迫,即便腿有点打颤,沈秋咬咬牙还是豁出去了。

她提起衣裙,几步来到水边,把手伸了出去。

俯瞰着池子里一身透湿的段云亭,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情景有点似曾相识,并且……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果然,果然……

段云亭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就在同一时间,他一咧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然后,沈秋身子一个失重,在另一个“噗咚”声中,也跟着栽进了小水塘。

赶来救驾的侍卫眼见陛下娘娘都落了水,这可慌了神,正大呼小叫地往这边跑。却见水塘里一个水花绽起,却是陛下搂着娘娘冒出头来。不对……看娘娘八爪鱼似的动作,应该是娘娘搂着陛下才对……而这时水里的段云亭忽然别过头抛来一记眼刀,那意思明显得很:谁敢插手就死定了!

岸边侍卫们齐齐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哎,原来这是陛下和娘娘的“情趣”啊,虚惊一场,虚惊一场了!于是他们训练有素,且很自觉地将身子背过去了。

不过水塘里面的沈秋丝毫没觉出“情绪”来,会过神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这是又栽在段云亭手上了。低头看了一下成了落汤鸡的两人,她忽然觉得这水简直如同被烧开了似的,烫得人脸都忍不住发红。

沈秋窘迫道:“陛下,水里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上岸吧。”

段云亭微微笑道:“这水不凉,被太阳晒了一天还很暖呢,多泡泡也无妨。”

沈秋试着扑腾了一下,但脚下无凭无依的,扑腾的结果只能是……她把段云亭搂得更紧了,整个人简直都挂在他身上了。

段云亭得意笑道:“梓潼还从没把朕搂这么紧过呢。”

沈秋很不能手上再紧些直接把他掐死算了,她喘了口气,觉得脑子直犯晕,想说什么也忘了。

段云亭见状反手将她往上提了提,二人正是个交|颈的姿势。他凑到沈秋的耳后低声道:“想上去?”

沈秋点头,实在是没辙了。

段云亭坏笑了一下,道:“亲朕一下,便让你上去。”心想到了水里人就这么乖,简直像个待宰的小羊羔,这真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啊嘿嘿嘿。

而沈秋咬牙切齿将他祖宗问候了一遍,最后只能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伸手扶住段云亭的侧颈,有点不情不愿地低头啃了下去——就、就当是咬狗了吧!

但唇齿相触的瞬间,这个“咬狗式”的亲吻就立刻变了味——很明显,被咬的成了自己。段云亭搂着她的腰,二人徐徐朝水塘边退,直至沈秋的后背遇到了阻碍。

段云亭将人抵在水边又狠亲了一阵,才分开几分。他将唇齿徐徐下滑,在沈秋的耳侧低声道:“实不相瞒,朕一直想在水里试试……”说罢手上已经不规矩起来。

“不行!”不料沈秋脱口而出,那神情三贞九烈得仿若反抗强|暴的黄花闺女。

段云亭一愣,心里知道沈秋虽然怕水,但有自己在也不至于昏过去;虽然在床上不主动,但也不矫情……这反映,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这一迟疑,沈秋反而镇定了几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对段云亭道:“陛下,天快黑了……”

段云亭闻言也看向头顶,发现自己刚才色迷心窍,居然没注意到这么重要的问题!

于是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弃了心里邪恶的念头,将沈秋和自己从水里捞了出来。出水之后,他仿佛是要讨个凭证似的,还附在对方而耳畔道:“今天夜里,朕要讨回来!”

沈秋起初哭笑不得,随即转为笑而不语。

*****

由于陛下回头是岸得比较早,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倒是堪堪赶回了山庄里。

湿漉漉的二人各自换了一身干衣裳之后,段云亭没有忘记自己白天的立下的“誓约”,夜里屁颠屁颠地便摸到沈秋房里来了。

沈秋房里熄着灯。

段云亭站在廊灯下,心想难不成竟然自己先睡了?他伸手扣了扣门,却听里面道:“陛下来了?”

段云亭立刻喜道:“自然自然,朕一向是言而有信之人!”

而里面沈秋道:“臣妾现在有些不方便,便麻烦陛下自己推门进来吧。”

段云亭眼珠子一转,对这“不方便”三个字产生了一系列和谐的联想,他心里暗暗捉摸:“难道梓潼也懂得‘情趣’,要给朕玩什么花样了?”

于是,怀着又惊又喜又猜测又疑惑的心情,他干脆地推开了门。

门里面是黑的,黑洞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段云亭在门外傻了,腿都抬不起来。

而这时,只听沈秋在里面道:“陛下,怎么不进来?难不成要臣妾独守空房?”

段云亭这才明白,沈秋这丫头是要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咬牙切齿地笑了一声,他将手伸到衣袋里摸索,心想跟真斗你还嫩了点,别忘了这东西可是你亲自送给朕的!……诶?怎么没有?

段云亭把自己上上下下的摸索了一道,不可思议地发现,东西……居然不在身上?!

而这时房里面沈秋道:“陛下可是再找这个夜明珠?”刚说完,里面就亮起一个光点。

“对对对,看来是落在这儿了!”段云亭立刻装傻,拔腿就往里冲。

但还没冲进门槛,光点就没了,很明显,是被人蓄意捏在了手心。

只听沈秋道:“啊!糟了,臣妾不小心把夜明珠弄不见了,陛下要不要进来帮臣妾找找?”

段云亭退回门外,恶狠狠地想:好你个沈秋,肉就在眼前居然让朕吃不着!你狠!

叫人来点灯未免有点丢面子,故而他想了想,干脆一撩衣摆在门外坐下。无赖似的道:“今日进不了屋子朕就不走了,梓潼你自己看着办吧!”

再然后,他就一声不吭地等着。

等着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然亮了起来。段云亭知道自己这持久战是打赢了,当即一跃而起冲进门内。

沈秋正拿着蜡烛电灯,冷不防地便被段云亭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从背后搂住了。

“还点什么灯啊,”段云亭把下颚抵上她的肩头,笑嘻嘻地道,“反正一会儿就要熄的。”

沈秋回头看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没说话。

段云亭又把脸往她肩窝埋了埋,低声道:“竟然敢吊朕的胃口,你说……朕今晚要怎么罚你?”

沈秋被他说得又红了脸,她甩开段云亭的爪子,回身看着他道:“臣妾让陛下进来,实则是有一事要告诉陛下。”

段云亭见她神情正经,便皱眉道:“何事?”

沈秋将他拉到床边,二人一并坐下。随后她执起段云亭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腹上。

段云亭愣了半晌,眼睛里忽然放了光。

他试探地问道:“……当真?”

沈秋点点头,眼底这才带了笑。

段云亭一把将沈秋搂在怀里,由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哈哈哈地笑。

沈秋虽然早就知道了,但被他这么一感染,也觉得心里甜丝丝。

然而段云亭笑了一会儿,忽然不做声了。

沈秋莫名其妙地把人推开一点,问道:“陛下,怎么了?”

段云亭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哀声叹气道:“这熊孩子霸着她母后的肚子,岂不是等于要朕禁欲十个月么?哎,今天的肉还没吃上,就直接被勒令长期斋戒了,这可怎么熬哟……”

“陛下……请自重……”沈秋嘴角抽搐地横了他一眼,心想这肉是你想吃,想吃就能吃的么?

而段云亭见了她这表情,很快“破涕为笑”地将人再度一搂,没个正型地道:“没事儿,以后日子还长,朕等得起!”

沈秋闻言也抿了嘴,微微一笑。

不过她脑中想的是:是啊,日子还长,等孩子出世了,我这边可就添了一员大将。到时候谁输谁赢,哼哼,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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