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雪了......。”......。

开始下微雪了，这样的雪，常常在没有风的时候看见，疏疏的雪片，好像在沉思——落下去好呢，还是不落下去呢？那个缠绵的劲头撩拨着心浮气躁的人们，而且还是差不多就停在透明的空中，悬在那儿，好像瞬息之间，失掉了重量一般，接着就迟迟疑疑落到地上，把自己在空中所占的那块地方，让给同样苛刻，同样柔嫩的雪片......。

“石蛋，你去看一下猪羊圈，扎严实了没有。”王队长大声吆喝着。“还有槐花，你带几个人去菜棚看看，顺便摘些菜来。多摘点！”“那个，还有那个小东北，你带几个人去坡上转转，观察一下陈上尉他们到了没有。”“河北佬，你看你，凿好的石磨子就这里一扔，不管了？先拿进饭堂再说。”“不是来不及嘛。”河北佬轻声嘀咕道。

“王队长吃枪药了。”“气不太顺。”“咱看也是。”蚊子他们挤在一堆议论着。“你们，我是说你们在那里嘀咕什么？都去厨房帮忙！”

“王队长，”崔教官走了过来对他说道：“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现在？......你们都别闲着，把眼都给我睁大些，找该干得活干！”“是噢......。”

“老王，这个时候我们要耐心。”“怎么耐心法？三兴、老李、老尹他们都下山一个星期了，情况如何我是一无所知，能不急嘛。你看，现在好了，又下起雪来了。”

崔教官心里明白，王队长的急是有道理的。由于日军占领了青岛，守备师目前境况如何，长官是否因此而改变初衷，学友队的命运如何？是否继续办下去，这一切都令人在游移不定之中徘徊的同时也显得那么的扑朔迷离。

“注意自己的脚下，踩空落下去就不好玩了。”小东北正在吩咐身后下坡的学友们。......

......小东北斜着眼睛望了望那阴黯天空中弥漫着的黑云，风很大，风向不定，三面六方都刮起来，人也被刮得五倒六歪的；这似乎在攻击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又好像是一只锁住的猛犬，在横冲直撞，凶狠地又抓又咬，但是每一次都经不起猛力的一脚；呵，只得缩回去了。再看那些犹豫不决的雪花们也早已被吹得七零八落的。

“快，快，猪羊圈的茅草被吹落了。还有蚊子，你们去菜棚搭把手！”大风中，石蛋吆呼着。一会儿风又扑过来，又暴怒地跳回去，尖叫、狂吠，眦裂地痉挛地吼着。......。

气压越来越重，山林间布起雪幔。风雪绞起的漩涡，在地上旋转、奔腾、乱滚；瞬间，小道上遍地是雪，路也已经被雪深深地埋没了。“什么玩艺，一会儿轻柔的雪花，一会儿又大风大雪。好玩啊。”河北沧州的马志成显得愤愤不平。“你还别说，北九水向北而去形成长形山坳，这个穿山风不莅临你还会有谁来招呼你，这就叫做磨炼。你就当做炼狱吧。”蚊子也上来喷了一句。

庄子知北遊：“汝斋戒疏瀹而心，澡雪而精神。”黄昏近了，风雪更大了。怒吼的风，吹打在山间；越来越厉害，越有劲，越剧烈，天色越来越黑，一团团的雪片，飞卷得更直、更快，绞在旋风里，成了尖针、冷冰、硬块，温度骤然下降。......。

......。“好暖和......。”学友们穿梭似的跑进饭堂，不时地发出连珠炮似的“啪啦啪啦”的拍打声。这是学友们准备了充足的过冬柴禾，不断地添进垒起的灶洞，才使得屋子变成非同一般的暖洋洋。

“都过来先吃饭。即使现在天塌下来我们也无计可施。”王队长说完这番话，脸上却画满了无可奈何的神情，更令他心烦意乱的却是大雪封山了，三兴他们肯定是上不了山了。

“河北佬，你那个石磨好使了吧？”王队长嘴嚼着苞米饼子面向河北佬问道。“好使，好使！”看来河北佬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所以喜笑颜开的。“那个石蛋，三兴带来的卤水还在吗？”“在！谁也没做过豆腐呀。”

叫每个人的绰号不是王队长不尊重学友，而是他所要提倡的。其他学友，特别是女学友，好面子，要让她们习惯，只能多示范，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

“来了，来了。”蚊子和槐花他们抬着菜进来了。“菜棚不会有问题吧？”“没事！”“只要没风，下点雪菜棚里暖和。”崔教官很老道的说是。

“石蛋，那个猪羊圈没问题吧？”王队长又突然转向石蛋问道。“咱考虑到冬天快到了，当时筑造时就下了点功夫。刚才主要是拿点干草去铺垫一下，防冷防冻。”“还是要在伙食上下点功夫啊。”“没问题！”石蛋拉着王队长来到澡堂里那个水池边说道：“有了豆腐就能凑合了。”“这么多？你小子行啊。”王队长总算喜笑颜开了。......。

......。

自从三兴他们走后，厨房、营地整理、农田浇灌施肥的任务就都指派给石蛋和槐花，还说缺人缺物自己想办法解决。女学友们已经全部分入各男学友班训练了，效果还是不错的，这样可以极大地鼓舞男学友的斗志，并且也提高了训练的质量。

石蛋和槐花自从在艾山相识，互相关心，也共同面对过复杂的局面，但关系始终沒有超越近似姐弟的关系。到了崂山后是有点疏远了，平时里也不像艾山时经常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其实，他们艾山来的六个人也都不常在一起，似乎各有各的分工。

无论什么样的军队，最常见的现象就是拉山头，家乡观念，讲究亲朋好友的。王队也经常提出这种现象，他是明确表示反对的。作为现在是排长的他更应以身作则，把这个大家庭所有成员团结成一个人，这才真正有力量。

因为训练紧张，人太疲劳所造成的只是一般的现象，有些曾经发生的事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逐渐地被淡化，会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但是，有种情谊却使人很难忘记。战争使槐花失去了丈夫，在逃难中又失去幼小的女儿，是石蛋他们收留了她，这份情意怎样的报答都不为过。这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在崂山学友队的生活（军队建制）不同于艾山汤的生活，首先是不断地训练和天天讲纪律，用王队长的话来说，初期不凝聚之后就会一盘散沙。尽管在艾山汤时，他俩很要好却什么事也沒有发生过，在这里就更不能由着性子来，这点槐花懂。

到底是农家儿女，地里的活儿是举手之劳的。崂山的水也养人，尽管训练多，伙食差，槐花是瘦了，但在石蛋看来更显得端庄美丽大方了。

此刻整个营地只有石蛋和槐花，槐花现在还是忍不住想和他近乎点。“咱们抓鱼去！”石蛋拿起三兴带来的鱼网、网兜及鱼叉，嘴嚼着干粮，准备下山崖。

“这就走了？”槐花面对石蛋双眼目不转睛的问道。

“走吧！”他笑着推她背脊而行。

女性和男性同练可以极大的提高女性的军事技能，但不必同一对待；女性敏感细心，适合监测和配合，如过于强调一概而论，反而会产生对战斗的不利因素。石蛋是有想法，但现在还无法给女学友们定位何种角色好。

石蛋和槐花他们在北九水弯处的那个大点的水塘里把网铺洒在里面，四边系上绳子后坐在岸边隐蔽处耐心等待着。石蛋随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无意中却发现南边百米处半山崖有股清泉在喷射。......。

“进了沒有？”槐花悄悄来到石蛋身后，“......。”石蛋示意她别说话。

阳光照射着，槐花身子软软地依傍在石蛋身后。

山崖间沉静的很，除了河水的哗啦声，偶尔传来几下鸟鸣声，就是还有这里的两颗年青的心在颤动了。

耐心的等待......。

“来了。”先是二十多条二三两的，紧随其后的是七八条一二斤的。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正常，已经进来的鱼突然在塘內胡乱游窜。.......。

“拉！”石蛋大呼一声，俩人猛拉绳子。

一群鱼，活蹦乱跳，小是小了一点，但对几天来沒沾腥味的学友们来说也可大餐一顿了。不是还有明天嘛？不可怠惰了，这天气说变就变。石蛋掏出怀表，正好两点。每每拿出这怀表，王大夫的身影老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五年了，忘不了的。......。

“你在这里把鱼杀了。”石蛋望着正在河边洗鱼的槐花，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种怜惜之情。但是，南山那股清泉水还是在紧紧吸引了他。“咱去南边瞧瞧。”......。

石蛋无意中的发现和揣想的都沒有错，这里确有一个山洞。黑咕隆咚的，但地上似乎很平整，有点向下的感觉；洞口宽度大约有五六米，有点高度，向前摸了二十来米，觉得这个洞子太深了，还有一股清风徐徐而来。......。

......。

暴风雪越来越猛烈，空中吹着干燥的雪花，天开始上冻，凛冽的冷空气更加频繁地往饭堂里灌......。“这雪一时半会儿别指望停了，”说到这里王队长扫视了学友们一眼。“户外训练不可能了，但我们还有事可做！譬如保养枪支、帮助厨房干活，还有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学日语用日语对话！”

“好像没问题，”“咱看也可以。”......。大家七嘴八舌的。“我有个疑问。”说话的是小东北。“什么疑问都可以提！”这次答话的是崔教官。“在东北咱就听说日本的三八式步枪，到现在才是一九三八年的一月呀。”

“好，提得好！”崔教官显得很兴奋。“三八式步枪的原型是三十年式步枪和三十五式海军步枪，是日本明治天皇年号第三十八年（1905年）命名的。......不错！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我相信一般的日军士兵不会不知道。“还有大家把日德教材互相传阅一下。”王队长发话了。“还有什么问题嘛？”崔教官继续问道。

“好像有一个，不知是不是。”“说！”提问题的是马玉兰，有点怯生生的。“前几天，咱看到一只老鼠掉在大缸里，可第二天就不见了。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又在大缸里了。”“哈哈......。”她一席话引起众学友的哄堂大笑。

“都别笑！”崔教官憋住了笑说道：“够游击的。这样吧，我们干脆来做个小试验。”......“把缸口封住，留住出气小孔，然后在缸边放根木棍，无论谁有事无事敲打它一下。”......。

石蛋也是有话要说的，就是关于那个山洞的事，但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了，思前想后的还是明确后再说为时未晚。

想听下文？那个山洞的事是暂且不提了，可那只老鼠三天后确实死了，它这次可是难得随心所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