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松一口气的是,女王的祝酒词中规中矩。此后她也没有提什么尖锐的话题,实际上,她几乎只与舒瓦洛夫一人交谈。晚餐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随着舞会的开始,气氛活跃了不少。年轻的小姐们换上各色的舞裙,小巧的鲜花出现她们的发间、耳后或是胸前。她们身姿绰约,舞步轻盈,迷人的香水味弥漫开来。黄金制成的鞋跟叩击地面,声音如冰凌碰撞般清脆。
女王似乎对舞会不太感兴趣,她早早地退场了,称自己“受到了酒精的麻痹”,但又嘱咐大家“务必要玩得尽兴”。伯莎离开后,年长的来宾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对年轻人们的放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气氛变得越发热烈。
此时此刻,在女王的秘密会客厅里,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让整个房间暖洋洋的。会客厅富丽堂皇,一切的装饰都由舒瓦洛夫亲自把关,以满足女王的喜好。贵妃椅上放了十多个天鹅绒丝枕,伯莎惬意地靠在那上面。
而舒瓦洛夫则坐在一张扶手沙发上,他摇晃着酒杯问道:“重回利威尼特的第一周,感觉如何,女王陛下?”
“不错。”伯莎抿了一口伏特加,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躺在贵妃椅上,唇边泛起心满意足的笑意,颇为感慨地说,“当我是一个小女孩时,每次来王宫参加宴会,我都会想,要是我能住在这里该多好啊。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真的能住在王宫。”
“愿神保佑您,一切如您所愿。”舒瓦洛夫玩味地说。
“我嫁给库斯卡大公的时候只有17岁,那会儿我每时每刻都盼着能回到利威尼特。奥利弗去世的时候,我以为我很快就能回到利威尼特,差点在他的葬礼上笑出声。”伯莎冷笑了一下,“没想到,我的堂兄,受人尊敬的国王陛下,竟然要求我接受库斯卡女大公的册封,继续待在库斯卡。”
“唔,这可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舒瓦洛夫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扳指。
“他说什么‘这都是为了利威尼特’,还说‘这是莫大的荣耀’,哼,我可不会上当,他分明把我当作棋子,却还想让我像接受恩典一般对他感恩戴德。我告诉他,我有多么恨南方,可他一点儿也不听!”伯莎语速越来越快,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噢……”舒瓦洛夫同情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总之,那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日子过得一点盼头都没有。直到收到你的信,得知有机会回到利威尼特,我简直一分一秒都等不了啦,我立刻吩咐女仆们收拾东西。那些蠢丫头,虽然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都急急忙忙准备起来——当然啦,她们没人敢忤逆我。”伯莎自鸣得意地说,“现在,我终于回来了。噢,舒瓦洛夫,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舒瓦洛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伯莎碰了碰酒杯。
“您会知道如何感谢我的,女王陛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冬日不适合出海,但尼古拉还是想办法找到了一位愿意这么做的船长,他的名字叫虎克。虎克船长个子不高,但身材很壮实。据尼古拉介绍,他是一位航海老手,曾多次带领船员们冲出险境,脸上的伤疤可作为他经验丰富的证据之一。他的船的名字叫做“公主号”,按尼古拉的话来说,这很应景。
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出航安排在了凌晨。天灰蒙蒙的,雪地苍白,冷风如刀子一般。萝莎芭用兜帽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罗蒙诺索夫夫妇陪伴在她左右。
“好了,赶快上船吧,先生,夫人,小姐。”虎克船长眼神阴鸷,说起话来恶狠狠的。
“请不要在意,萝莎芭小姐。”在扶萝莎芭上船时,尼古拉小声地说,“他们都是粗人,原本就是这样的,无意冒犯您。”
“起锚!”待一行人全部上船后,虎克船长大吼了一声。于是船艏划开冬日苍白的海水,公主号扬帆起航了。
萝莎芭望着逐渐远去的洛顿岛,心里怅然若失的。走得太匆忙了,她还没来得及向乔治告别。
“萝莎芭小姐,您可以去船舱休息。”罗蒙诺索夫走到她身旁说道。
萝莎芭摇了摇头,看到他忧虑的样子,又补充说道:“但愿我能知道您在忧虑些什么,因为这份忧虑本该由我一人承担。”
罗蒙诺索夫推了推眼镜,说道:“事实上,我担心库斯卡会生变故,萝莎芭小姐。”
她思忖了一下,说道:“库斯卡原本是一个独立的公国,如今伯莎同时是利威尼特和库斯卡的统治者,那么库斯卡自然会归并于利威尼特,是吗?”
“不错。那么,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曾经为您讲过的库斯卡的地缘意义。”
“我想我应当记得。”萝莎芭回忆了一下,“库斯卡位于利威尼特的东南方,最初是作为利威尼特和莱兹的战争缓冲区为设立的公国,尽管它是一个独立的公国,但利威尼特与莱兹一直在那片土地上角力……啊,我明白了,您是在担心莱兹国会对此不满。”
“正是这样,萝莎芭小姐。多年以来利威尼特都试图寻找一个不冻港,这样即使在冬季,利威尼特和商船和军舰也可以南下。而库斯卡恰好符合满足了这样的需求,如今利威尼特将其收入囊中,势必会对南方形成威慑,这恐怕是莱兹国不愿看到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也许莱兹国会从中作梗?”
正当罗蒙诺索夫准备回答时,船舱传出了闹哄哄的声音。
“船长,船舱里藏着一只肮脏的耗子!”一位水手大吼着,“拿他喂鱼吧!”
萝莎芭正疑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见他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揪着另一个的后衣领,又拖又拽地把他丢在了甲板上。
“是什么人?”虎克船长阴沉着脸走过来,“毛贼吗?把他绑起来!”
“不!我不是贼!请不要把我绑起来!”那人叫嚷着,试图站起来,可他身后的水手踹了他一脚,让他不由自主地摔在甲板上。
这熟悉的声音让萝莎芭一愣。
那人又接着喊道:“我不是贼!萝莎芭小姐,是我!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