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朝阳的房间,宽敞明亮,一尘不染。一切布置都精美雅致,体现出主人不俗的审美。因雪崩而受的外伤已被妥善处理。一日三餐都会按时送来,而且美味可口。罗蒙诺索夫夫人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可问题是,罗蒙诺索夫先生一直昏迷不醒。
罗蒙诺索夫夫人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捏了捏丈夫的手。他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平稳,神态安详。他已经有不少白发了。他太过操劳了,这一路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却像是要把这些睡眠补回来似的,怎么也唤不醒。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罗蒙诺索夫夫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来的应该是送药的修士。
果然,应声而入的是一个带着兜帽、穿着长袍的修士,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瓷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瓶。修士低着头,沉默地走了进来。
“感谢您来送药,”罗蒙诺索夫夫人圆圆的脸上满是愁容,“可他今天还是没有醒来。请原谅我,我无意冒犯贤者们,可这副药剂似乎并没有起作用。真希望我能见见萝莎芭殿下,或是再见一下精灵贤者。唉,可您始终不同我说话,我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看在老天的份上,既然不起作用就被喂罗蒙诺索夫先生喝了!”
修士突然开口说话,吓了罗蒙诺索夫夫人一大跳。只见那黑衣修士把托盘随手搁到一边,一把扯下来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头金发。
“乔治!”罗蒙诺索夫夫人瞪圆了眼睛,一手紧紧拉着罗蒙诺索夫先生,一手捂在胸口,“你怎么成了修士?!”
“我不是修士,我只是弄来了一套装束而已。”乔治急急地说道,“现在萝莎芭在外头支开精灵们,还有一个帮手在给我把风,时间紧迫,我得对您长话短说。”
于是,乔治便将井水的神奇、精灵的秘密、修士修女的真相如此这般地向罗蒙诺索夫夫人和盘托出,后者遭遇了巨大的震惊,几度险些晕过去。
“……修士送来的药不要再给罗蒙诺索夫先生喝了,这药剂一定有问题。总之,萝莎芭决定要尽快离开,如果能稳住精灵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只能想办法逃走。可现在还没联系上黄金骑士们,他们似乎被分开软禁了。等找到所有人之后我们才能决定离开的时间。如果有消息,我会想办法来告知您的,明白了吗,罗蒙诺索夫夫人?”乔治急切地问道。
罗蒙诺索夫夫人几乎说不出话来,心里既震惊,又焦急,还有些恐惧。她原本还以为在艾尔弗圣地受到了精灵的礼遇,可事实上自己竟处在性命攸关的境地,萝莎芭公主不得不亲自想办法化解危机,而帮着谋划的竟然是这个自己一直不信任的吟游诗人!
半晌,罗蒙诺索夫夫人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萝莎芭殿下还好吗?”
“她告诉精灵们自己要忏悔,把所有贤者都聚集在祷告厅。”乔治语速飞快,面上闪过一抹担忧,“但愿她不会露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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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告厅。
“我觊觎伯莎女王的王位,甚至想取而代之,我为我有过这样卑劣的念头而忏悔。”萝莎芭低声说道,“我请求神的拯救。尽管我有罪恶的念头,可我是出于好意。”
“为何说是处于好意?”
“因为伯莎并没有按我父亲的遗愿增加给教会的天上金数额。”萝莎芭抬起头,直视着卡瑞伯狄斯,努力做出愤怒而悲痛的表情。她将手握拳藏在袖子里,指甲紧紧掐着手掌。她在信口胡说。她的父亲伊凡三世根本没有什么遗愿,她也压根不知道伯莎做了些什么。
“哦?”卡瑞伯狄斯不动声色地问道。其他贤者们都保持着沉默。
“父亲垂危之际曾告诉阿列克谢和我,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增加天上金的数额,以更好地表达对神的敬意,祈求神对利威尼特的庇佑。他已经起草好了法令,却没来得及实施便撒手人世。”萝莎芭垂下眼。她因紧张而声音发颤,落在贤者眼里倒像是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来,“伯莎……伯莎她并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去做,如果坐在王位上的人是我,我一定能做的比她更好,我将修建更多的圣堂和修道院,将天上金的数额翻倍。神啊,请宽恕我吧!请拯救我于罪恶的深渊吧!”
说到最后,萝莎芭倒是真的哭了出来,两行清泪滑过脸颊,一副声泪俱下、言辞恳切的架势。
趁着萝莎芭低头拭泪的功夫,卡瑞伯狄斯和其他贤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又恢复了肃穆的神态,沉声说道:“看来你的确是出于好意,神会原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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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这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你不会是还没明白你们的处境吧?”离开罗蒙诺索夫夫妇的房间,赫尔墨斯瞟了一眼乔治,轻蔑地说,“你们现在就像待宰的羊羔。”
“与其担心我们,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卖书可挣不了多少钱。”与罗蒙诺索夫夫人交谈过后,乔治心里已有了些底,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如把你的真正目的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赫尔墨斯愣了愣。
乔治扬了扬眉毛,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这个‘偷书卖钱给父亲治病’的故事吧?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吟游诗人。你这副说辞太拙劣了,比我听说过的所有传说故事都要离谱。”
“我说的不是谎话。”赫尔墨斯面色阴沉地说道。
“萝莎芭说不定会相信你。”乔治扯了扯嘴角。
“好吧,我说的不完全是谎话。”赫尔墨斯不情愿地承认道,“不过,这与你们无关。你只要按我们之前协商好的去做就行了。”
乔治耸了耸肩,正想接话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了过来。
“小孩的哭声?”乔治皱眉问道。
此时赫尔墨斯的脸色更加难堪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悲剧又酿成了。”
“为什么这么说?”乔治好奇地左顾右盼,想弄清楚哭声是从哪儿传来的,“不会是精灵贤者的孩子吧?他们都那么老了。”
赫尔墨斯板着脸,面色铁青,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不肯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