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莎芭殿下是我的未婚妻。”威廉死死盯着书桌上放在托盘里用于拆信的精致小刀,僵硬地说道。
“你们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不!”威廉怒吼道,不觉泪盈于睫,旋即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父亲……我是说……当时提出退婚不过是受舒瓦洛夫胁迫而已!是您告诉我,不该和舒瓦洛夫作对,我才在那封退婚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可如今,为何您又反抗舒瓦洛夫了呢?我不明白,如果您不愿听从舒瓦洛夫,为什么在当初他向萝莎芭殿下求婚的时候不坚持到底呢?!”
“收起你的眼泪吧,小伙子,那只对年轻小姑娘们管用。”苏兹达尔公爵严厉地呵斥道。
“抱歉,父亲。”威廉嗫嚅道。
“道理很简单。”苏兹达尔公爵说道,“当时的舒瓦洛夫权势滔天,在那个时候同他作对是不明智的。而现在,女王陛下已经厌弃了他,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女王陛下不满舒瓦洛夫了吗?”
“陛下相当不满舒瓦洛夫对库斯卡问题的态度。”苏兹达尔公爵顿了顿,“增强兵力并不是我的主张,准确的说,是伯莎陛下的主张。”
“这是女王私下告诉您的吗?”威廉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苏兹达尔公爵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是所有的话都非要宣之于口的。你知道苏兹达尔家族屹立百年而不倒是什么缘故吗?因为我们总能准确地捕捉陛下的心意,替他们说出对他们无法说出口的心意。”
“可我还是不明白。”威廉迟疑地说道,“在舒瓦洛夫得势的时候我们畏惧他,如今他失去了圣眷时,我们却走到了他的对立面。这与骑士道义不符。”
“这跟什么骑士道义无关,只与苏兹达尔家族的荣耀有关。”苏兹达尔公爵厉声道,“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来源于陛下的恩眷,这是我、你的祖父甚至曾祖父为你争取来的,将来你也要为你的子孙挣得荫庇。因此,为了苏兹达尔家族的荣耀,我们必须要效忠伯莎陛下!”
“可当初舒瓦洛夫意图夺权,父亲您也没有向阿列克谢三世效忠啊!您借由退婚一事向舒瓦洛夫投诚!”
“够了!”苏兹达尔公爵站起身来怒喝道,“你难道听不明白方才我说的‘当时舒瓦洛夫权势滔天’吗?!谁要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和他作对就是蠢透顶了!如果没有出库斯卡的岔子,舒瓦洛夫的本事比阿列克谢三世和伯莎陛下加起来还要大!谁能料到堂堂一个公主竟能逃婚?哼,你以为她还能活着回到利威尼特吗?”
“可既然迟早要与舒瓦洛夫对立,当时就不该向萝莎芭殿下提出退婚!”威廉毫不退缩地争辩道。
见他还没有明白,苏兹达尔公爵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道:“威廉,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父亲,或许我的确不明白如何揣摩圣意,不明白如何站队,不明白如何谋求荫庇。”威廉语气激烈地说,“可我明白信任不容蒙骗,真爱不容辜负,忠心不容背叛啊!”
苏兹达尔公爵坐了下来,沉默片刻,转而提起了别的:“巴甫洛夫家的奥尔加小姐近来很得女王陛下的喜爱,陛下像对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她。”
威廉没有接话。
“不少小伙子都在向她献殷勤。你曾经在舞会上和奥尔加小姐一起跳过舞,是吗?”
“是的。”威廉僵硬地点了点头。
//
“小心!”乔治猛地拦住了萝莎芭。
面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峡谷。
“糟糕,看来我们得绕路走了。”乔治咕哝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他们已经几个小时没有进行交谈了。没有水,也没有粮食。比起赶路,说话成了一种浪费体力的行为。
萝莎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乔治,你说如果人从这里摔下去会这么样?”
“那肯定活不成了。”乔治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然而当他直视着萝莎芭的时候,忽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说……你是说……万一你的骑士们被雪崩冲到了峡谷里……”
萝莎芭默不作声地盯着峡谷,似乎在期待它会给出什么回应。良久,她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你知道罗蒙诺索夫夫妇和黄金骑士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你说什么?”
“意味着全部。”萝莎芭直勾勾地盯着峡谷深处,“如果我失去了他们,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这样,萝莎芭。”乔治焦虑地打量着四周,看天色此时应当已经是下午了,暮色将至,“现在可不是感伤的时候,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落脚之处。”
“我走不动了。我的头好疼,雪崩的时候一定是撞到什么了。”萝莎芭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以一个公主不常有的姿态蜷缩成一团。
“好吧,”乔治妥协了,“我们稍微歇一会儿,然后继续赶路。但不能停留太久,你会冻僵的,明白吗?”
半晌,萝莎芭才闷闷地应了一声。乔治好生哄劝了一番,才劝动萝莎芭继续前进。他心里后悔不迭,真不该跟着这伙人离开洛顿岛的,这一路又是人鱼又是雪崩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等一个船队安安稳稳地离开洛顿岛。
夜色悄然降临,白日静谧安宁的景象变得阴森可怖,而二人仍没有找到可过夜之处。
萝莎芭又一次停了下来,捂着头呜咽道:“我再也走不动了!我现在又累又饿,头疼得厉害……我们被神抛弃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擅闯圣地,这或许就是神对我们的惩罚……”
乔治急得来回踱着步子,他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如果这的确是神的惩罚,那被连累的他可实在无辜。
“等等,萝莎芭?萝莎芭?!”
“不管你怎么劝,这回我可实在是走不动啦!”萝莎芭费劲地甩开乔治的手。
“不,你看哪儿,是不是有什么在动?”
“是尼古拉来了吗?”萝莎芭顺着乔治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隐约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尼古拉,我们在——!”
乔治立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声,同时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别说话!我们可能会有危险!”
“那不是尼古拉……好像是什么动物……”
“那是……那是……独角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