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呵斥打骂声在棚屋门外响起,晏凉词被吵醒,才坐起身,手腕脚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最开始带上镣铐的时候并不适应,可能保住性命,晏凉词已经足够满足了。过了几日,她也就逐渐习惯了。
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均匀抹到脸上,晏凉词眉头微微皱着。
她并不想这样,可前两日因为受不了脏污去河边洗完澡后露出的真容,让她不得不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免得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道一个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女奴能长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足以招来天大祸患的脸。
晏凉词站起身,推开棚屋的门。管事的打骂声戛然而止,颇有些忌惮的看向晏凉词方向。
前几日夜里忽然响起的号角,惊动的不只是小王爷萧落执,几乎整个营地里都知道了晏凉词私逃的事情。
这在营地之中,可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大罪。可是那一夜过后,和晏凉词有仇的管事被撤了职,整个营地的守卫都因失职受了罚。她自己却只受了负枷劳役的惩罚。
这背后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他这个新上任的管事忌惮。
晏凉词经过管事,看也没多看他一眼,神色冷漠从他身边路过。
“不愧是敢私逃的人,连管事的面子都不给……”
“他哪里敢管?前任管事就是因为她才被换掉的,要是得罪了她,管事也别想好过。”
“嘁,我还以为管事多厉害呢,也只能在我们身上耍耍威风。”
有奴隶窃窃私语着。
管事脸色阴沉,鞭子忽然扬起,重重打在一旁的奴隶身上,“还不给我滚去干活儿!”
烈日当空,晏凉词手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颇有些艰难的劳作着。
她附近的奴隶,劳作之余,不时用眼角余光去偷看晏凉词,神色各异。
“嘶!”
镣铐毕竟沉重,即使晏凉词已经习惯了它的重量,带着镣铐行动的时候还是不免行动迟缓。
这一个迟缓,手里锄头上长长的一根木刺扎进晏凉词手指,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我来!”一直偷偷关注着晏凉词的高大少年瞧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抢过晏凉词的锄头。
“不用帮我!”晏凉词抬手制止了他的举动,拿回锄头,压低声音说道:“离我远点。”
因为她,整个营地的守卫都受了罚,碍于那位小王爷的声名,他们不敢对自己怎样。可是对于靠近她的其他人,他们下手可不会有任何顾忌。
少年高大的身体僵住,见晏凉词看也没多看他一眼,有些沮丧的回了自己劳役的地方。
少年走后,晏凉词有些心神不宁的抬眼朝管事方向看了一眼,管事正看着她,发觉晏凉词的目光,立马转头看向另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晏凉词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这个小插曲不会就这样终止。
是夜。
一天的劳作过后,晏凉词腰酸背痛,正打算睡下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谁?”晏凉词打开门。
“姐姐,你有没有看见阿大哥哥?”门外,一个身高刚到她胸口的孩子怯生生的问着,
“阿大是谁?”晏凉词有些奇怪,营地里是有宵禁的,奴隶在宵禁时间还在营地游荡,被守卫看到可以毫无理由的杀死。怎么会有人现在还在外面?
“阿大哥哥就是白天想帮姐姐的那个人,他傍晚被一个守卫喊出去,马上就要宵禁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孩子焦虑的回答道
“他们朝哪里走了?”晏凉词脸色一变,立刻想到了白天管事怪异的举动。
“朝,朝河边走了。”孩子被晏凉词的脸色吓到,结巴的回答道。
“你现在回自己住的地方,我去找阿大。”晏凉词毫不犹豫的说道,阿大是因为她才遭受了无妄之灾,她不能见死不救。
马不停蹄的朝河边走去,晏凉词瞧见了三个身影,几人的对话也被晚风清晰的送到了她的耳中。
“叫你多管闲事!离那个该死的贱人这么近,我看你也是有私逃之心!”
“没错,这种心怀反意的奴隶,杀了也是白杀,正好宵禁也快要到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踢打着蜷缩在地上的那人,其中一人,更是从腰间刀鞘里抽出了长刀。
“住手!”晏凉词脸色陡变,用力朝前扑去。
“铮!”
晏凉词挡在阿大身前,两手镣铐之间的锁链架住了守卫砍下的长刀,那力道震得她手腕发麻。
“又是你。”守卫眯起眼,神色危险。“临近宵禁还在外面,看来你是又想来一次私逃了。”
“临近宵禁还有意将奴隶带出,你也想效仿前任管事的作为吗?”面对着守卫的杀意,晏凉词毫不畏惧,同样冷声说道。
守卫脸色一滞,显然是想到了那个被撤了职,还前途尽毁的管事。
他“刷”的把刀收入鞘中,“这回算你走运,能护他一次,我就不信你能护他一辈子!”
说罢,两人转身离去。
晏凉词转过身,看着鼻青脸肿,几乎站不起身的阿大,苦笑一声,“是我连累了你,从你开始你就离我远点。”
“不怪你。”阿大艰难的站起身,摇头道。
他是奴隶,可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奴隶,更不甘心成为营地中那些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所以,他选择靠近私逃出营的晏凉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晏凉词一眼就看清楚了阿大在想些什么,“你想的一切,都建立在你还活着的基础上。如果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回营吧,快宵禁了。”
阿大没有说话,一瘸一拐的跟在晏凉词身后。
棚屋外,晏凉词意外看向里面亮起的灯光,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知大人找奴婢所为何事?”朝屋里端坐着的人恭敬行了一礼,晏凉词语调温和,一点看不出她刚刚做出了什么事情。
小吏有些感慨的看着晏凉词,若非她手脚上的镣铐发出声响,他几乎以为面前这位是兴庆城中哪家的贵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