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三更也屠炭的突然出现,让城墙之下为之一乱。
黑衣甲士手持兵刃步步围困而来。他们脸上全是戒备,脚步放得也是颇为缓慢。至于不相干的百姓们,则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这让阎三更他们三人的位置显得更为突兀。
阎三更瞥了一眼四周百姓,还有那些黑甲,轻蔑一笑。随后他低头对风易飞说道:“还能走吗?”
风易飞赶紧从阎三更怀里跳了下来,“我没事。”他刚说完话,就用手捂住了胸口,眉头紧皱起来。
“别逞强了。”阎三更斜了他一眼,“这个混蛋的真元全是寒气,可没那么简单。”
风易飞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那静静仰卧在地的马菲儿。
阎三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眼神一凝,“这……”他顿了顿风易飞说道:“抱歉……我们……”
“不是哥哥们的错。”风易飞扭过头去,他握紧了双拳,“都是我,是我还是了菲儿。”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我刚刚明明有机会能杀了那个混蛋!可是我……可是我……”
“没错!”阎三更面无表情地看着风易飞,“刚刚你分明就有机会杀了那个混蛋,但是你还是这个老毛病。不杀人,江湖人哪能不杀人?”
风易飞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但是……”阎三更按住了风易飞的肩膀,“你若是连自己的底线也守不住,那你还是风易飞吗?”
风易飞疑惑地看着阎三更。
阎三更哈哈一笑,伸手将风易飞的头发揉乱,“你做你自己,杀人的事情,老大替你来做!”说完那话,他便给屠炭使了个眼色。
屠炭心领神会,举着黑伞向前飞奔两步。
四周黑甲只当屠炭将要发力,顿时一慌,急忙向后退了半步。他们之中不少人,可是见过屠炭发疯的模样。
然而在屠炭身后,阎三更突然飞跃而起。
屠炭高举黑伞,发出一声怒吼。
阎三更在屠炭那黑伞之上重重一踩,借着屠炭和黑伞的力量,直飞到城墙上去。土中,阎三更挥出腰间直刀,在城墙墙砖缝隙之中借力一甩,便轻飘飘地落在城墙之上。
城上甲士皆是如临大敌,纷纷举剑持盾。而梁饮冰则是眯起双眼,看着和自己五步之遥的阎三更,“你还真是不会死心。”
阎三更扭动着胳膊,“和你这种大仁大义的大侠相比,我们这些下九流的小贼总是命硬一些,骨头也更硬一些。”
梁饮冰哈哈大笑,“骨头硬?”他将手中长剑一挥,“能有我剑刃更硬?”
阎三更耸了耸肩,“你以为我是来和你拼命的?”
梁饮冰挑了挑眉,“怎么?难道你还是想通了?”
“不不不。”阎三更摇着头,“我可没有和大侠同流合污的习惯。”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像老子这种恶贼,最适合做的事情,还是让某些大侠,身败名裂?”
梁饮冰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也就是在此时,城下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惊呼。
梁饮冰顿时低头去看,正见到何必知拎着一个胖子,走出了人群。见到那个胖子,梁饮冰的目光顿时一凝。他脚步微动,竟似是要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阎三更便在此时上前了两步,挥动手中直刀,截住了梁饮冰的去路,“我们这些恶贼,还会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防止你这种大侠狗急跳墙。”
梁饮冰双目一睁,恶狠狠地瞪着阎三更。然而此时阎三更身上已是闪出光来,虽是准备袭击梁饮冰,面对阎三更这样的好手,梁饮冰不敢有半点分心。
城楼之下,何必知将那手中胖子往风易飞脚边一扔。他看了马菲儿一眼,沉声对风易飞说道:“为了抓这个舌头,浪费了一些时间。”
风易飞看着脚边的胖子,惊得瞠目结舌,“这个人,他是……”他迟疑了片刻,反复确认后才说道:“这是牛富路府上周主厨!”
“没错。”何必知已将目光从风易飞身上收了回来,游弋在四周百姓身上,“太守府上主厨,想必这武宁城中,应该有不少人认识吧。”
风易飞连连点头,“我常去偷食,不会认错。”
围观百姓中,也有几个屠户出身模样的人,在那里点头,“没错没错,这就是周主厨。他可是我们的大主顾。”
一时间,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既然大家都认识,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何必知展开红扇子,轻轻摇晃,“不如让周主厨给大家说说,在太守府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何必知的声音带上了真元,压过场中杂乱。
那周主厨满头大汗,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城楼上,梁饮冰顿时张嘴喝道:“周铢!”
周主厨浑身一颤,整个人蜷缩起来,就像是要将脑袋缩进胃里。
何必知瞥了周主厨一眼,随后一脚踹在他腰眼子上,“自己说吧,还要我来教你?”他慢条斯理地摇晃着红扇,“我们可是乱匪,比不上人家大侠满口仁义道德。”
“不敢,不敢劳烦大爷。”周主厨赶忙拱手求饶,他飞快地抬头望了梁饮冰一眼,苦笑着说道:“梁门主大仁大义放小人一马,可是,可是这些爷拘了我全家老小,我,我也没有办法。”
梁饮冰听闻此言,已是浑身颤抖,就连手中长剑的渐渐都摇晃起来。
阎三更飞快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冷笑着说道:“怎么,梁门主还准备杀人灭口。”
梁饮冰深吸了口气,随后缓缓吐出。他闭上双眼,似是恢复了平静。片刻之后,他便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我当初没有杀他,如今更加不会出手。”
“哦?”这话倒是让阎三更感到有些诧异。
梁饮冰已是恢复那飘然模样,对着地上周主厨微微一笑,“他为我做事,我保全他,是为道义。他为救家人,出卖雨我,是为亲情。他本无过错,我又何必害他。”梁饮冰怅然一叹,“老周,你说吧,能保全你一家老小,我不怪你。”
阎三更深深地看了梁饮冰一眼,没有插话。
城下众百姓,就连那些黑甲都好奇起来。他们隐约之间听出了些许端倪,但还是想从周主厨口中,听到真相。
周主厨听到梁饮冰的话,那好不容易停下的颤抖,此时又剧烈起来。只是区别在于,方才那是恐惧,如今却是挣扎。
何必知凑到周主厨身边,轻声说道:“周大厨,时间不等人的。”
周主厨浑身一颤,扭头看着何必知。
何必知摆动红扇,将目光移向别处。
周主厨猛得一咬牙,随后高声喊道:“给牛太守下毒的人,是我!”
众人一片哗然。
梁饮冰稍稍抬起手掌,又悄悄放下。
何必知偷偷叹了口气,随后放下红扇,逼视着周主厨的双眼,“是你下毒,那是何人指使?”
周主厨一口咬定,“无人指使!就是想杀他!”
何必知继续追问,“你为何杀他?”
周主厨恨声说道:“为他横征暴敛,勤兵黩武,致使朔州民不聊生!”
何必知摇了摇头,“既然是你杀了牛富路,那赵同知呢?两位副将军呢?难道都是你杀的。”
周主厨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错!都是我杀的!”
何必知目光一闪,猛然拔剑,一剑扎向周主厨胸口。
周主厨惊慌失措地挥动这手臂,对何必知这一剑,完全是无能为力。
何必知这一剑就在领胸之前,陡然变化,剑尖变成剑脊,拍在周主厨的胸口之上。周主厨闷哼了一声,跌坐在地。他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何必知收剑回鞘,眼神复杂地看了周主厨一眼,“你是条汉子。但是你说的话实在是错漏百出。先不说那毒药绝不是寻常之物,就你这身手,别说杀两位副将军了,只怕连赵同知也打不过吧?”
“我,我,我……”周主厨哼哼唧唧地接不上话。
“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包庇某个罪魁祸首!”何必知加快语速,步步逼近周主厨,“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这个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猛得拽起了周主厨的衣领。
周主厨在惊慌之中,下意识地瞥向了城楼上的梁饮冰。他这一瞥,落在了许多人眼中。他们同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梁饮冰。
“老周。”何必知摇了摇头,轻轻将周主厨放下,“你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城上城下,目光汇聚。
梁饮冰迎风而立,面无表情。
阎三更轻哼了一声,对梁饮冰轻蔑说道:“恶贼梁饮冰,你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