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伦。”正在厨房熬茶的休李凯特突然叫住整理餐具的雷伦。

“啊？嗯，啊……您说……”似乎是被吓到的雷伦摇摇晃晃地放好手中的玻璃杯，转头看向休李凯特。

“没什么大事。”调整火候，休李凯特解开了自己袖口的扣子，倚靠在柜台边上“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那三位怎么样？”

“啊……那三位吗？”指了指杂乱躁动的天花板，得到休李凯特赞同的雷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嗯……那位，那位灰色长发的，拜恩斯阁下……我从他身上没有闻到什么危险的气味……倒是有一种相当虚弱的气息，他……他也许是患有重病或者重伤吧。那位黑色头发的，嗯……我记得是梵洛阁下……梵洛阁下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就像被阳光晒过的被窝一样的味道……而且，而且他身上也有那种虚弱的味道。至于……至于最后那位……署岚阁下的话……”看着休李凯特的眼睛，雷伦结结巴巴地小声说着，在提及署岚时他突然抿住了嘴唇，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

“说下去，你是怎么看他的？”

“署岚……署岚阁下身上的味道很可怕……我不喜欢，那种味道就像是……是阴冷的枯骨一般，夹杂着些许发霉的味道，铁锈的味道还有……还有浓重的死亡气味……总！总之就是！……就是很可怕的味道……”

“可怕啊……那家伙倒确实担得上这个形容。”休李凯特取下茶壶放到餐桌上冷却“老实告诉我，你会排斥他们三个吗？”

“……对署岚阁下会，他身上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我在面对他时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攻击的念头……我会尽量克制的……其他两位我都不会排斥，我喜欢梵洛阁下的味道……当然如果他们不要这么吵闹就更好了……”

伸手朝上指了指，梵洛等人房间里的躁动越来越剧烈，甚至还出现了肉体撞击的闷响和什么东西摔坏了的炸裂声。雷伦又一次把脸往衣领里塞了塞，尽可能把耳朵捂住减少楼上的噪音。

“哈哈哈哈哈！”伸手溺爱地揉了揉雷伦的脑袋，休李凯特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着眼神有些无奈的雷伦“年轻人闹一点才正常嘛！倒是你一天到晚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多无聊啊？”

“我不喜欢闹腾！”迎合着休李凯特的手指，雷伦有些大胆地抗议起来，表达自己对楼上三人乱来的不满。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看着雷伦紧皱的眉毛，休李凯特笑开了花“稍稍忍耐点，过会儿我去让他们安静些就好了。”

“不不不……也不是……我可以忍受的！”慌乱地挥舞手掌，雷伦把嘴从衣领里抽出“您说过的，他们会是我们的伙伴……伙伴之间的互相忍让是必要的。”

“……是啊。”看着雷伦异常认真的表情，休李凯特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严肃和静默。

“你能知道就好，你能懂就好了。”伸手轻轻抚摸雷伦的脸庞，休李凯特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次不是任务，不是单纯的服从命令，不是把他们当做目标或者上司……而是伙伴，同生同死共同进退的伙伴，是能为了彼此牺牲生命的伙伴啊。”

“嗯……牺牲生命……没关系。”轻轻点头，雷伦再次将嘴缩回衣领“我只想要……不被抛弃……”

呆呆地望着雷伦的眼睛，那双晶莹如宝石一般的紫色眸子里，回荡着一种淡淡的哀求，看不见任何的期待。那份透彻的让人心碎的天真之中，似乎丝毫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而是如同一只担惊受怕的雏鸟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一份本该属于他的温柔。

别过头去，休李凯特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才没有让眼泪溢出。发白的手指和牙关共同颤抖着，休李凯特不敢再去看雷伦的眼睛，他害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

“休……休李凯特阁下……您怎么了？”

看着休李凯特，雷伦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摇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休李凯特这个模样。

“没事！没事！”努力抽了抽鼻子，休李凯特强咧开笑容拍了拍他的手“就是呛到了而已，不说这些了，喝茶吧！！”

端起茶壶，温凉到适宜温度的红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休李凯特取出一个很大的玻璃杯倒满，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划开手掌，将自己的鲜血融入这杯红茶之中，让其原本带着些许橙意的淡红变得和血的颜色一样。

“来，快喝吧，你有好长时间没有进食人血了。”止住伤口，休李凯特将杯子放在雷伦面前。得到许可的雷伦先是轻轻举起了茶杯，仔细嗅了嗅那份甘甜的滋味，随后缓缓抿了一口，就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本能贪婪的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一口气喝完，如同喂养才出生的婴儿一般，雷伦的脸色微红，轻轻喘着气，闭上眼静静回味着来自人类血液的甜美滋味，压抑着自己逐渐勃发的欲望。

“这次忍耐了两个周，真的很努力了，真好。”

站起身来，休李凯特将雷伦搂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夸奖他。

“……嘛~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很感人，不过着实有很多想问的东西呢。”突然，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响起，休李凯特猛地看向餐桌的另一侧——不知何时起，署岚正靠将双脚搭在餐桌上望着两人，脸上黑色的纹身隐隐闪烁。

“……偷听别人的对话未免也太不礼貌了吧？！”眯起双眼，休李凯特眉宇之中开始显现怒意。

“那在背后评论其他人就很礼貌吗？”丝毫不显畏惧，署岚盯着休李凯特怀里眼神不善的雷伦看了半天。

“饮食人血……怪不得我没从你身上感受到半点人类的气息……”咧嘴笑了笑，署岚转眼望向了休李凯特“您养的这只生物……还真是不得了呢……”

“啊，不对！”抬起手，署岚摇了摇头“不应该叫‘生物’，应该是……‘人形兵器’才对吧？”

“啪！”

一瞬之间，休李凯特右掌横切挥出，连同署岚心胸以及他背后的座椅靠背都被拦腰切开，断裂的木板摔落在地面上，切面如镜子一样光滑。

“……您就这么直接的出手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断裂的胸口，滚滚黑烟从署岚身体里肆虐而出，拖动他的上肢将他连接起来。

“如果不是分身的话我可就真的死了哦？”

“我对你们卡西佫瓦家的招式很了解，这只是一个警告而已。”狠狠瞪着署岚，休李凯特放下了右臂。

“如果你再敢称呼他为‘兵器’，我就真的杀了你！”

“……哼！”署岚撇撇嘴，休李凯特的表情是认真的，这似乎是他的逆鳞，署岚斟酌几分，放弃了继续和他抬杠。

“我想保护伙伴的周全，自然是要对你们尽可能知根知底，你想把它当成人我也尊重你……不过你可要看好他了。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别管我不给你任何脸面！”轻轻挥手，署岚的分身在空气中逐渐溃散。

“反正对我来说……不过是打坏了一件工艺品而已。”

看着消散的黑烟，休李凯特攥紧了拳头，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个卡西佫瓦家族的余孽再产生任何一点点好感。

“……我讨厌他。”

低头看向雷伦，他的面色变得异常冰冷。

“我也不喜欢这混蛋……尽可能忍耐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