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生来就不可能被降服。

乌维坎从梵洛刚毅的眼神中，看到了他那异常执拗的灵魂。那疯狂躁动的桀骜不驯，似乎散发着能灼伤人心神的滚烫气浪，就连乌维坎本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害怕梵洛。

这个男人有着超越常人的胆气和心性，也有着足以洞察未来的深邃眼界。这个男人当然认得清局势，也不会如同愚钝的凡人一般粗暴地唾弃自己的信仰，而他仍然选择与自己作对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自己真正触怒了这个叫做梵洛的家伙。

在如此大的劣势之下，悍然发动反击，着实打了乌维坎一个措手不及，而这一明显带有赌博性质的进攻却打出了十足的成效。

“法术的倦怠间隙……”全力抗下雷伦的强势踢击，乌维坎紧紧抓着自己写着法阵的右臂。依照雷伦那对指挥唯命是从的态度，必定是梵洛命令他发起的进攻，就为了抓住自己连续释放法术的倦怠间隙。

在乌维坎的情报网之中，至少在梵洛离开戴李安老头儿的铁匠铺之前对法术是一窍不通，而他却对整个魔法体系有着如此深刻的理解。不过短短数个月，就算是在拜恩斯的调教之下，他的进步和知识的汲取速度也实在太过惊人。

“但就凭这个就妄图击溃我？！”

费力将视角从雷伦身上拉开，乌维坎右眼浓郁的金光已经黯淡了大半，而不知何时，卸掉浑身冲击的梵洛如同鬼魅一般瞬移到了乌维坎面前，抡起左臂卷起一大片魔力，正对着脆弱不堪的法术护盾猛砸过去。

到这一瞬，乌维坎才反应过来，这个没有一星半点魔力的人，能够不带任何法术波动地释放等同于魔法的威力。那是只有肉眼能看得见的攻势，不是金色的魔力之眼能够发觉的偷袭。

最简单的风暴魔法，就和梵洛第一次释放的一模一样。只是粘稠的魔力难以转动，只能翻卷成涡轮一般的高压暴风，如同绞肉机一般将乌维坎身前的第二层护盾削成碎渣。

这也正是梵洛所计算的效果，刚好在自己肉体的承受范围内能打出的最佳效果。

这还不算完。

第二层护盾早已被雷伦摧毁大半，梵洛的进攻无非是推波助澜。魔法绞肉机的大半威能还被他捏在手里，正如饥似渴般地要嚼碎乌维坎的最后一片遮蔽。

而另一旁的雷伦似乎也并没有要停脚的样子。他顺势将残破的右腿高举过头，让脚踝处残存的武装魔力顺势包裹了整条右小腿，生出几处狰狞的硬角，对着乌维坎的面门猛砸而下。

乌维坎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自己是不是在和两头猛兽生死搏杀。

梵洛和雷伦的进攻，看起来极度莽撞切毫无章法，就如同泄愤一般宣泄自己的底牌手段。但就是这种短时间内的狂暴进攻，反而是当前对付乌维坎的唯一手段。

法师之间的战斗拼的是魔力的储备，阅历的深浅，还有智商的深度博弈。

“不是法师的我，才不会和一个法师拼他最擅长的领域！”狞笑一声，梵洛和雷伦眼中同时闪过类似凶兽捕食一般的邪光，将自己的攻击轰在乌维坎最后一层纯白色的护盾之上。

“轰！”“咚！”

先是两声金属撞击般的轰响，紧接着，雷伦的骨肉逐渐撞碎护盾。甲壳混合着块状魔力撕裂，发出了一种类似碾碎饼干般的脆响。而手持十二档绞肉机的梵洛，直接拉扯出了车床加工一样的摩擦噪音，迸溅出无数魔力残渣的火花。

魔力倦怠的负面影响还没消失，乌维坎没有心思释放其他法术，只能将剩下的魔力全部注入自己右臂上的法阵。梵洛和雷伦的攻击透过固有的护盾法阵，将少许威力直接反映到了乌维坎的右臂上，使得乌维坎脑海里布满了近乎难以承受的极致疼痛。

似乎是一味兴奋剂，疼痛的滋味并没有让乌维坎就此萎靡。相反，面对两头攻击力越来越凶残的怪物，乌维坎死死咬牙，全力修复着自己最后的护盾，与梵洛雷伦正面硬抗。

三人没有丝毫退让，雷伦的右小腿已经濒临崩溃。超速风涡的旋转也开始逐渐带走梵洛左臂上的皮肤，乌维坎的魔力，也几乎要见底。

就算这样，三人也在不断提高自己的力量灌注，直至扭曲的魔力让三人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魔力的自毁轰鸣都尚未结束。

紧紧攥住自己的右臂，乌维坎能感受到，痛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透彻。

似乎下一秒，自己的右胳膊就会和眼前的护盾一起化作尘粉。

“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死死咬住一口恶气，乌维坎右眼的金色尽数熄灭，只留下一双燃烧着热诚的眸子，和另外两双同样冰冷的瞳孔恶毒对视。

“孩子，他们越是害怕我们，越是想要摧毁我们，越证明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越是在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屈服，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支撑下去，才能光复无数前辈牺牲者的遗愿。”

导师的临终遗言，在乌维坎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们的极限，就和我们的信念一般，永无终点！”

低声怒吼一声，一圈深紫色的纹身突然遍布了乌维坎周身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幽紫色的奥术气息，引得空气中所有的魔力开始同时共振起来。

随着纹身的生长，共振的增强，乌维坎手中护盾上的裂纹霎时间被魔力修复填满。逐渐盖过了梵洛雷伦两人力量的总和，朝着两人的手脚，魔力冲击方向反向扩张。如同一面厚重的魔力壁垒一般碾压过去，要直接将两人聚集起来的魔力碾碎。

面对乌维坎的猛然反扑，梵洛和雷伦全身汗毛竖立，但他们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一样，在一瞬间撤掉了自己的魔力投入。

雷伦收回血肉模糊的右腿，用自己的左腿稳住身体，用坚硬的甲壳包裹双臂护在了自己的脸前。

而梵洛，张开一直紧握着的左拳，朝着扩张开来的护盾一掌拍去。

梵洛的眼角，一抹轻蔑的神色，让乌维坎略微怔神。

在梵洛手心，那颗浓缩了整个東隆城地下拳场的风元素结晶，不偏不倚刚好和扩张的魔力潮流撞在了一起，碎开了一个小口。

“boom！”

在被汹涌而出的风暴气流包裹之前，乌维坎看到梵洛对着自己，做了个戏谑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