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瓦里斯伯爵正在外面等您。”
一位使者忙不迭地从三人身后出现,夏尔转过身看去,一个衣着打扮不能再寻常的侍者恭敬地垂手而立,贝里伯爵像是被搅了兴致一般地重重叹了口气,对夏尔说:“没想到,咱们的老好人小市长也会被八爪蜘蛛看上的一天。”
“无非就是那么些鸡鸣狗吠之事。”伊莉娅没好气地吐槽道,她不耐烦地又望向天空那抹几乎将天边撕裂的红勾,夏尔的心脏却在砰砰直跳,是因为瓦里斯要找自己的缘故吗?
他并不这样认为……
夏尔眯起眼睛又瞥了眼闪耀的彗星,不知怎地,心中却蔓延起一种奇艺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脏中萌发、酝酿。
“跟瓦里斯打交道,又累又黑,白羽鸦,你可得小心栽在这死胖子身上了!”伊莉娅毫不顾忌地表达着她对于瓦里斯的不信任与鄙视,贝里伯爵对着夏尔无奈耸肩。
“既然你还有这么多事情,那夏尔你就且先去吧。”
夏尔也不愿意继续在有些生气的伊莉娅面前再多做无谓的停留,他能够揣摩特蕾妮的心思,但面对伊莉娅,却总是一败涂地。于是他便跟随着侍者从墙跺边离开,没一会儿他便被领进一间小屋,里边那熟悉的身影,看来早就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太监独坐桌边,浅酌着玻璃杯中的多恩佳酿。夏尔吩咐侍者留在门外,他又稍稍搭理了下自己有些皱褶的衣服,便轻步迈了进来。
但出乎夏尔意料之外,瓦里斯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将一小卷羊皮纸直接塞入他手心。
“啊,我的小大人,你可总算来了,我有些新的情况必须要告诉你,一些相当有趣……且必要的东西……”瓦里斯身上散发出薰衣草的香味,但这味道却让嗅觉颇为敏感的夏尔感到有些不适。
夏尔低下脑袋朝羊皮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体一看,眉头便立刻皱成了花。
“我的大人,您这是……”
“一份新的调查结果,您觉得如何,如果交给艾德公爵,或者彻底公之于众,这将会是什么样的消息?”
夏尔严肃地板起脸来,但这却是他迫不得已的结果,眼前这个危险的太监看似和善,但却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与之轻易相处的对象,更不是一个真正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对于特蕾妮小姐与瓦里斯结成所谓的“同盟”,夏尔本人就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这个所谓的“同盟”到底能发挥出几分的效力,更不指望这个太监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有效的作用。
但现在看来,自己却是大错特错,但这并非是指这份盟约毫无作用,恰恰相反!这个太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出乎自己的意料,甚至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他警惕,甚至带着几分恐惧地死死盯住太监那副谄媚浅笑的脸庞,这个八爪蜘蛛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个地步的?他又是什么时候介入这个事情的?他又是从哪得到的突破口……?
这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太让人细思极恐!
“你到底,你是怎么查到她……她的?”
“唉,我原本还在我们英明但悲剧的劳勃国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便是想要好好调查,但是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本人实在是没有能力查清楚修夫爵士刺杀劳勃王一案的真相,但是我却找到了许多其他有趣的东西。”
“而现在,您也看到了。”
夏尔心情复杂地缓缓道:“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留下匿名信,引诱我去那妓院的原因?”
瓦里斯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我的小大人,虽然的确如此,但是中途中出了差错,我雇佣的人把您弄到了……另一个地方……”
果然没错,他早就知道,他不仅仅早就知道劳勃的私生儿女们,还正准备引导自己去找到她。
“为什么不早点说?”夏尔语带控诉地问,瓦里斯掌握的东西可没这么简单,那羊皮纸上列出的东西,分明足够让整个王国震动!
夏尔一想到这些,手上就由不得又颤抖了几分,他眼神贪婪地又细细扫过一边,但心中的郁闷与疑虑却俞积愈多,万般不解下,他方才悻悻地提问。
“您,您到底有何打算,要将这种东西交付我手?难道您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公布会是什么结果?难道您就不怕,因此而成为叛国者?”
“因为我知道您不会选择公布这个,”瓦里斯彷佛在听了一个冷笑话,他微笑着摇头,“我的小大人,这事情在绝大部分人眼中可以说得上是耸人听闻,甚至违背人伦,大逆不道,但是我觉得,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唯独有你,可以与我分享这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实。您愿意原谅我吗?”
谁愿意!?你这个狡猾至极的家伙!
夏尔心中一阵忿忿,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动不了这个太监,自己更是已经被这个太监吃死了,这个家伙就是故意让自己送上门来,然后亮出他的所谓“重量级砝码”,让自己只能乖乖就范。
即便自己万分不愿意和眼前这个太监有什么交集,但是很明显,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麻烦追着你跑,而非反之。
然而呆在这里,只能被太监轻易地击中自己的七寸,让自己动弹不得只得被动地被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想了就生气。
“瓦里斯大人,无论你知道什么,还请务必严守这些足够惊天动地的东西,这些东西要是一旦泄露开来……君临,乃至整个王国的局面就彻底无法收拾了!”虽然心中万般的不爽,但夏尔也只能无奈的低下了头,言辞恳切地向瓦里斯说到。
太监露出狡黠的微笑,“亲爱的小大人,这个你大可放心,此等的利害我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否则我断然也不会请你来,更将这些东西分享与你了。”
“那么那两个孩子,现在情况还怎么样?”
瓦里斯脸上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哎呀,你这样的年轻人可真是好心肠,你放心,那个小女孩还有她的母亲现在都很好,我已经打点过了。另一个男孩我已经差人将其送走,具体是哪儿,我会将他安置到一处更加安全的地方,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知晓。”
没有任何人可以知晓,看来我也应该是其中之一吧?夏尔脸上没有浮现出任何的不满之色,瓦里斯在君临外看样子也有着极其强大的情报网络。
“他们是劳勃国王的孩子。”夏尔忿忿地说,“光是这个身份,就足够招来杀生之祸,更能让无数野心家心思妄动,您不会把他们的身份曝光吧?”
“是啊,真教人心痛,身为劳勃王真正的儿女,却一辈子也不可能配上他们父亲的姓氏,更只能永远与高墙深宫天人一方,难道还有比这更加悲剧的吗?”
夏尔听着瓦里斯地话,他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喉咙还是不争气地将自己尚未脱口的话语憋了回去。他叹了口气,“看来,您已经基本查清了此事,但是您为何要一直隐藏这张牌?您难道也有不愿意说出来的难言之隐?”
“咱只是个情报总管,国王下达命令,我负责执行,但是您这样的聪明人也知道,做我们这行,只是单纯机械的服从与执行,是干不好的……”
“所以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瓦里斯伯爵?”夏尔打量着太监,试图拨开萦绕在这个人物身上的迷雾,但瓦里斯只是耸耸肩,“放心,我是个聪明人,而您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与聪明人对话,这次的谈话内容没有人会知晓,更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张纸片上的内容。”
提利昂不信任瓦里斯,却不能否认瓦里斯的利用价值,他的确知道太多太多事,甚至已经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步。“但是我还是不懂,瓦里斯大人,君临的聪明人成百上千,为何是我?为何是人微言轻的我?”
夏尔严肃且庄重地问到,“您为何要把这样惊天动地的东西告诉我,而不是其他人?”他问,一边审视着对方那张无毛粉面的脸颊,还有那廉价的微笑。
“我的小市长啊,你与我都忠于铁王座,更忠于王国,这自然是一场忠臣与忠臣之间的谈话,何必这样的生分?”
忠臣与忠臣?夏尔听了自己都感到一阵好笑,他不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什么铁王座与王国的忠臣,若是说昔日学城内尚且对王国抱有颇多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的自己,到了现在,却也早就丢掉了对拜拉席恩家族与王室的最后几分钦慕。
在这座被学士与博士们皆称颂吹捧的朝堂中,他只见到了数不清的吃人禽兽与野蛮的侩子手,这个王国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昔日的劳勃吃喝嫖赌无一不全,日复一日地糟蹋着这个国家,他曾经拥有一个辉煌的时代,但最终,却落得一个鸡飞狗跳的苦涩结局。
若是说百姓们是没有权力的义务,那么君临的王公贵族们便是行使着没有义务的权力。
我不过是在为特蕾妮小姐与阳戟城服务罢了,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与自己所关心之人的性命罢了。
“难道在您眼中,艾德公爵,特蕾妮小姐,他们都算不得真正的忠臣?”夏尔不信任地冷冷直视着瓦里斯,但后者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哎,如果只是着重于自己家族的私利,那我看不算,”瓦里斯边说边晃杯中酒,“我的小大人,难道你觉得,你的特蕾妮小姐与艾德公爵,真的算得上是所谓王国的忠臣吗?”
他饶有兴致地品味着甜美的多恩佳酿,“他们的忠诚相当的微妙,但他们与你都不同。”他停下了酒杯,眼睛里闪着狡狯的光芒。
“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您分明是很懂,但却不装懂,聪明的夏尔啊。”瓦里斯哈哈地笑了起来。
“那么我与艾德和特蕾妮小姐,在您眼中到底有什么有趣的不同之处?”
“在这个时代,要做忠臣,也是需要力量的。而艾德大人与特蕾妮小姐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家族,而你却完全不同。”
瓦里斯微笑着竖起手指来。
“你的力量,却是和我,乃至那位深不见底的培提尔大人相同。”
“我等凡夫寒人之力,来源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