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飘舞，烈焰燃烧，风吹舞动，海滩外战舰的桅杆随风摇摆，包着黄铜撞角的舰艏与海浪迸发出啪啦啪啦的撞击声。

“陛下，瑞佛德大人一夜没有回应我们的书信……”

“我已经知道了，传令各部准备战斗，既然莱克不识相，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在这儿耗下去。”史坦尼斯将他那把放着光芒的“光明使者”往沙砾上狠狠一插。

“半个小时候之后，舰队的重型弩炮与投石机向其城墙与内堡射击，我要看到第一波先锋部队进攻前，敌人的墙头上已经没有一台可以向我军攻击的弩炮。”史坦尼斯看向身边的粗壮骑士。

“我个人的龙石岛卫队五百人将作为第一波次攻击的先锋，蒙福德.瓦列利安将带领他家族的三百长矛兵与一百弩手作为第二波次部队，桑格拉斯伯爵留守营地，高迪.法林爵士指挥全军余下上岸骑兵作为总预备队！我已经等了他们整整一个晚上，派出了诚意的使者与书信，可他们却竟然不给我任何回音，我会记住莱克家族对我的羞辱。”史坦尼斯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仿佛与他背后依然在燃烧的巨大火堆一样，能够吞噬掉一切活物。

“陛下，这点兵力，我们不一定能拿下城墙，真的要今夜就立即攻城？……”朱斯丁.马赛忍不住开口道。

“是的，就是今天晚上！”史坦尼斯的神色此刻却平静了下来，仿佛在回答“你吃了什么？”般那样的稀松平常。

“所有人才刚刚上岸，士兵们都很累了，为什么不等两天？”

“因为我们是胜利者！这不是打仗，是一场突袭，乱臣贼子们同样对我们的突然到来惊慌失措，区区一个夜晚，哪怕是渡鸦飞到君临，叛徒们也只会被我们所震慑。胜利是不会让人累的，只会让人更加兴奋与热血澎湃！”史坦尼斯接着沙哑着嗓子，其中却蕴含千万力量，仿佛眼前的城墙在他眼中便是一张薄薄的脆饼般不堪一击。

“这是个好时候，城内人心惶惶，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平静，哪怕是一个马夫都能感觉得出来那城墙内的叛徒们是多么心惊胆战！我们在彻底天明之前就能拿下她，而逃回君临的人必然会夸大我们的人数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君临更会人心惶惶，守军会觉得君临太大，难以防守，就会把人马更加集中到君临一隅去，亦或是要被迫应付那些被我们吓破胆了的王领诸侯们的求救信，分出若干小部队苦哈哈送上门来。”

“我没有蓝礼的实力，也没有兰尼斯特的富甲天下，更没有史塔克的虚伪！我只要拿回本应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号角响起，在营盘的上空萦绕。

海上的战船已经贴近到了城镇港口百米的距离，城墙上没有足够强大的投射兵器可以阻挡数十艘战船上所齐射而出的石弹强弩。

史坦尼斯整理了一下自己腰间的束甲皮带，好让盔甲的重量不要集中在双肩，他听到四周传来长剑与战锤的碰撞和盔甲滑动发出的微弱声响，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他竟然一时有些沉醉。

“陛下，诸神必定会庇佑我们的，庇佑七大王国的真王！”史坦尼斯看向声音出处，一个瘦小但满脸兴奋的小男孩，啊，戴佛斯的第五子，他的侍从，才只有区区十余岁。

“你在这儿干嘛？”史坦尼斯已经一夜没有饮水，亦无饮酒，但这对于他个人而言却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在海上和当年的风息堡，他所面临的绝境原比现在要大。

“陛下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作为您的侍从，我希望跟随您……”

但他还没说完，史坦尼斯便粗暴地拨开他的手，“不行，你太小了，小子，只会妨碍我。”

“这，这，我不会拖后腿的！陛下！侍从理应时刻跟随主人上战场，保卫……”

“罢了，陛下，何必要浇灭年轻人一番赤诚报君之心呢？”梅丽珊卓款款上前，她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妖冶动人，但史坦尼斯只是冷哼了一声，“我允许你烧死了十几个人和一大堆七神神像，女人，就让我们来看看，你的神能否保证我拿下此城？！”

面对史坦尼斯满腔的不信任，但梅丽珊卓脸上却丝毫没有动摇，相反，她的笑意更浓了。她仿佛能洞穿一切人心的大眼睛中，火焰同样在燃烧：“陛下，真主已经在火焰降下了祂的旨意，您今日必取此城。”

“女人，胜负自有诸神决定，但身为骑士只需奋力厮杀，祈祷诸神，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是的，陛下！”梅丽珊卓不紧不慢应道，史坦尼斯微微闭上双眼，这些没有用的废话，哪怕是一个流浪骑士也能知道。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不是自己死，就是敌人死，哪怕你身居高位，武艺高强，也不例外。

战争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安全，任何人的生命都有着巨大危险，因此每一个战士应当坦然面对自己的命运，但红袍女却告诉他，光之王会保佑他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多么的可笑啊？不是吗？所有神的信徒们都是如此说的，所有人都对自己所信仰的神这般祈祷，而所有的牧师与教士也同样这般对人鼓吹和蛊惑。

但这些话从红袍女口里吐出，对于史坦尼斯而言，却是产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他自己也无法诉说，但他只觉得一股压抑到极点的情绪已经笼罩上他的心头，一股无情且无上的力量似乎在眺望着整个战场。

诸神总是残酷无情、且不值得让凡人付出信任。

他从来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只不过为什么如今的自己却要跟这个满嘴狂热之词的红袍女巫混迹到了一起？他从来不爱这个国家，也不爱这些人民，更不爱这些人所创造出来的七神，但是他也曾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下令焚烧神像、圣堂乃至神职，卑躬屈膝向着那不可名状的火之神祈祷，以求胜利。

史坦尼斯拔出那“光明使者”，向前方的黑暗中早已狼藉一片的城墙迈出几步，后方已经准备完毕的士兵和下马骑士们高呼出战吼，但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自己麾下部署的呐喊，对面城墙后的哭泣与呼吼，乃至天空麻雀与乌鸦的嘶鸣，这一切都已经与眼前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唯独一个声音，依然在对他耳边低语……

“凭此之佑，汝将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