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响首遍，众人即须披挂严整——《七国往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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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如长蛇洪流般的大军终于从诸神门离去后，夏尔方才匆忙地又见到了自己那已经疲惫不堪的女主人，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近乎入暮。

而全城狂欢的百姓们也终于在此刻开始散去，此前半天的狂欢与呐喊消失不见，平凡的日子依然要继续，尽管他们大部分个个脸上依然挂着狂热的笑容，但是每日沉重的劳动依然不会减少，每日的盘剥与负担更是不会减轻分毫。

夜晚，市政厅的庭院里，夏尔很卑谦地站在他真正的主人面前，他此前思之再三，但是最终，他还是咬牙将那瓦里斯交与给他的羊皮卷交付了过去，并且低下头谦卑地说道：“我的小姐，请宽容我的僭越，我不该在没有通知您的情况下私下与瓦里斯会面，瓦里斯知道太多足够毁灭现今秩序的东西，如果这张羊皮纸上的东西一旦泄露，恐怕对于您与阳戟城的事业将是巨大的打击。”

他的脸蛋好一阵的抽搐，但夏尔还是不敢贸然抬起头来去看自己女主人的脸色，夏尔只是又继续说到：“如果这张羊皮卷上的内容一旦泄露，那么蓝礼大人就可以顺势率兵返回君临夺下铁王座之位，而艾德公爵恐怕会直接宣布支持史坦尼斯大人……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您来说都是大大不利的！”

但是没有设想中的惊呼，特蕾妮只是一言不发，平静而淡漠地细细看着她手中的羊皮卷，直到好一会儿，夏尔方才忍不住抬起头来瞄了她一眼，特蕾妮同样察觉到了夏尔的目光，但她只是轻轻晒笑一声。

然后便在前者惊讶的目光里直接将那承载着惊天动地的秘密直接扔入一旁的壁炉，将之付之一炬。

夏尔内心又是一阵颤动，特蕾妮小姐表现得竟然格外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静的可怕，但她为什么一点也不起波澜呢？夏尔不解，无论是这上面承载的信息也好，还是瓦里斯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也罢，都足够让人心惊胆战，可是特蕾妮怎么还这样无所谓……？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尔脸色的不悦，特蕾妮只是笑着拍了拍手，“我的夏尔，其实这上面的东西，对于你我来说，并不是格外的重要。”

“难道乱伦与背叛之事，也算得上是不重要么？”夏尔压底音嗓，他又上前两步语气中带着一份极少有的迫切急躁。

“我的小姐，现在我们恐怕已经难以再等待下去了！瓦里斯的触手已经伸到了方方面面，而且他知道了詹姆爵士与瑟曦太后的真相！而一旦这些东西公布于众，那么艾德公爵与蓝礼大人那虚假的所谓友谊就彻底无法维持下去了。”

他嘟囔着嘴巴，一刻也不停歇。

“而届时，整个君临都必须要再度站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站队！要么追随艾德公爵要么追随蓝礼，而艾德公爵这样的人必然会选择支持史坦尼斯大人，我的小姐啊。到时候我们只能别无选择，无论是被迫倒向史坦尼斯还是倒向蓝礼，我们恐怕都要失去自己的独立性，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可是你还是把这个交给了我，而不是继续偷偷瞒着你私下与八爪蜘蛛会面，不是吗？”特蕾妮没有直接回应夏尔的话，她微笑着摇摆头脑，奶金色的卷曲头发跟随着一齐摆动。

“我的夏尔，我很高兴你能坚定的站到我的身边。”她起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对于你说的这些，我有打算，不过现在还不是和你解释的时候……”

夏尔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我的小姐，您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难道您准备彻底倒向蓝礼？或者准备跟随艾德公爵？我的小姐，局面已经变了！更何况这样难道不是违背我们前来君临的初衷吗？”

他不解地又劝说起来，“道朗亲王与奥柏伦亲王让我们来到君临，难道不就是为多恩打下一个楔子吗？如果要做好一个楔子的作用，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尽可能让君临的局势朝多极化发展，谁也无法彻底取得主导权，一旦有一个强力的势力独大，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灾难性的后果。”

特蕾妮的脸色有点不耐烦，笑容凝固在了她那漂亮的脸蛋上，但她还是努力地对夏尔保持着她一贯有之的大家闺秀风度。

“我的好夏尔，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一个楔子，但是，我跟你实话实说罢了。”她一指一旁壁炉中被炭火烧地劈啪作响的羊皮纸。

“我根本不在乎弑君者是否与他的姐姐有没有染，对于乔佛里托曼还有弥塞菈他们到底是不是那个肥鹿国王的骨血也根本不感任何兴趣！”她的脸庞在篝火与暮色的映衬下在夏尔眼中竟呈现出一股别样的美感，但这美感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的好夏尔，我们既然可以弄死一个国王，以换来整个北方的鸡飞狗跳，那又为何不可以再做一把更大的？”

天呐，她果然还这样的任性，更是让夏尔最为感到恐惧的事情成真——特蕾妮真的是要把整个多恩使团都彻底置于君临这该死的屎坑漩涡之中，继续她的权力游戏了！她上一次的豪赌换来了君临乃至整个赤红山脉以北的巨变。更是让多恩人在君临获得了自戴伦二世之后以来都未曾再获得的政治权力。

可是这样的风光时间，能维持多久？夏尔甚至可以当即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可能再维持下这样的风光，更是应该要尽快将这份沉重的虚荣弃之若履。

尽管北方的动乱有利于多恩，但是……

这根本不代表阳戟城有实力直接介入北方的混乱，一旦兰尼斯特，拜拉席恩，提利尔，徒利，艾林乃至北境的史塔克家族，这些庞然大物们开始互相撕破昔日“温馨”的脸皮，那么他们这一小撮在君临这个竞技场不断活跃且蹦哒的小团体，还能继续保持这份虚荣多久？

或许野心家可以煽动并借助混乱乘势而起，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控制住混乱的大潮，一旦这股能够吞没一切的浪潮开始冲破了秩序的堤坝，那么没有一个人可以从这浪潮中幸免于难。

真正正确的做法便是立刻抽身离开君临这个即将再度血流成河的是非之地，积蓄着实力闭关自守，安静并沉稳地等待时机，以待天下有变，才方可再度介入北方的事物。

但特蕾妮小姐这却在试图与虎谋皮！试图再通过一场政治豪赌来满足她心中已经愈发膨胀不可收拾的欲望。

虽然她是条沙蛇，但终究，君临与阳戟城数千里之遥，流水花园的道朗不可能完全的操纵特蕾妮，哪怕是一个再微小的农民，尚且拥有着自己的欲望，更何况是特蕾妮这样性格外柔内刚、坚韧不拔的真毒蛇？

夏尔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特蕾妮那些在他眼中“痰迷心窍”的妄言，但他的肩膀却感到一沉，温热与芬芳的气息直冲他的鼻腔，特蕾妮竟然已经主动贴了上来将自己揽入怀中。

她笑着轻轻用鼻尖碰着他的额头。

“我的小学士，其实，我的抱负与想法，可不仅仅只局限于做一个楔子在君临里浑水摸鱼那样简单。”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让愚蠢的拜拉席恩，让自负的兰尼斯特，让清高的史塔克，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天籁清脆，但吐出的话语却让夏尔只感到脊背发凉。

“我想要的是一个彼此征战不休的北方，我的夏尔你知道吗？哪怕魔山已经授首，哪怕他们已经假惺惺地为我们匡扶了所谓的“迟来的正义”，但是我不会接受，我的父亲恐怕也不会接受！迟到的正义根本不是什么正义！他们所有人，都是真正的杀人犯与凶手，这些衣冠禽兽们都还在我的面前转悠。我巴不得让他们所有人都彼此自相残杀，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都该死，为了那至今不得偿还的血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