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见屠烈一双眼睛就像要吃了自己一样,突然乖巧,抱拳作揖道:“学生周朝,见过屠师父。我不是来茬架踢馆的,是来谈判的。屠师父千万别误会。”
他这一出整得屠烈都不会了,悻然收了锋芒,闷声道:“谈什么?”
周朝不答,隔着十米的距离,把借款合同抛了过去。
屠烈接住,只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冷笑道:“我们精诚保的单,虽说是不少,少一单两单的无所谓;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这一块肥肉?”
周朝依旧不答,反问道:“屠师父要怎样才肯放弃?”
屠烈哈哈大笑:“我是个粗人。换做是别人,只要能在我手上走得了一招半式,什么事都好谈;可你既然代表鼎级投资,又伤了我这许多弟子,想谈?没门儿!”
温禾听他这话,秀眉微蹙。
“屠师父,您可能忘了一个道理。”周朝见他蛮横,眼中也有了狠色,“拳怕少壮!”
他之前卖乖认怂,并不是真怕了屠烈,而是要拖延时间,让自己的气息重新调整回来。
他自知速度和力量上,没法与已经三流水平的屠烈相抗衡,但他还有身法。
前期身法,更多的依托速度和力量;但到了后期,就完全凭借耐力。
他自信比耐力,已近花甲的屠烈,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知死活!”
见周朝竟然挥掌抢攻,屠烈猛地变掌为钩,往周朝肩胛处的关节抓去。
屠烈后发先至。周朝只觉得面上辛辣无比,心中暗惊,矮身躲过,衣领已被手爪划破。
“缠龙手?擒拿!”温禾忍不住惊呼,“原来是你!”
周朝悄声问:“怎么回事?”
温禾愤然道:“打残四哥的,就是他!我看过四哥身上的伤,是错骨分筋。”
屠烈一击不中,自己也颇感意外,收了势,冷笑道:“小丫头好毒的眼睛!没错,朱老四是我废的。怎么,怕你们来寻仇送死,他连告诉你们的勇气都没有?”
老谭头曾告诫周朝,武者须有武德,不可恃强凌弱,更不能以武害人性命。
屠烈作为前辈高手,手下却没个轻重。
周朝心中压着的一团火,终于爆了!
“既然这样,咱们今天新仇旧怨一起算!”周朝说着,摆了个很奇怪的攻势。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算!”屠烈不做势,直接上前抢攻。
与周朝两番交手,他多少已经算出,这年轻人看似平平无奇,但水平已在四流上下。
放在年轻一辈中,已足够拔尖,更是将自己手下一众弟子甩开好几条街。
但可惜,他碰上的是自己。
拳怕少壮是没错,但酒越陈越香,拳越老越妖!内力和身法上,长者会更有优势。
屠烈自信百招之内,周朝必败!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
周朝的身法、招式,一如之前单薄,但不知为何,自己每一次抢攻,速度、力量都不弱,却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被周朝化为无形;看那小子的模样,似乎也没觉得有多累。
百招之后,屠烈终于看出了端倪。
周朝每次出招,左手的招式和右手的招式完全相同,其间只有一个约莫半秒钟的时间差;十招之后,左右手又会合二为一,变成与其他武者一样的正常招式。
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出。
即便觉察,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纷繁的招式下,也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应对和判断。
换而言之,周朝的打法,很赖皮。
屠烈到底是武学大家,知道自己再一百招之内必败,决定孤注一掷,去锁周朝的喉。
他怎么也没想到,周朝和自己缠斗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次唯一的破绽!
周朝心中冷笑,腾地左右手双掌合抱为拳,冲屠烈的胸膛重重一击,将他击飞出去!
四下哗然。
温禾更是惊得双目圆瞪,不自觉地双手捂住了嘴巴。
没有人会想到,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屠烈忍不住咯出一口老血,颤颤巍巍地站起,摆手道:“不打了,你赢了。”
周朝收了拳,冷声道:“我不是来讨教的。”
屠烈一怔,见众弟子和周朝二人全都目光灼灼看向自己,咬牙道:“好,我不要了!”
周朝一秒变脸,嬉笑道:“得咧!屠师父,劳烦您在解约申明上签个字。我们这就离开。”
武人痴学。眼看周朝二人就此离开,屠烈心有不甘,喊住道:“周兄弟身法玄妙,屠某见所未见。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再和周兄弟切磋一二?”
“想见我?”周朝没回头,收住脚步,嘴角一扬,“你不配!”
周朝装完X就跑,留下一脸错愕愤懑的屠烈,绝尘而去。
这么一折腾,一天过去了。
周朝马不停蹄,驱车前往江湖饭庄。
江世则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城东雄霸一方的屠烈,竟然真的在解约合同上签了字。
周朝拿出个计算器,假模假样地算起来:“你当初借了两百万,分十二期,我们的年化率是百分之三十,按期还的话,连本带利你该付两百六十万;不过你逾期了,滞纳金双倍,所以满打满算,应该还四百六十万;念我们是一家人,给个友情价,就整四百万吧!”
江世则全然没了白天的嚣张气焰,脸色苍白,双腿也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周朝环顾四周,冷笑道:“姐夫,不是我吓你。四百万,你就算把这店卖了,再搭上车,应该都不够吧?”
江世则舔了舔嘴唇,试探道:“妹夫啊,咱都是一家人。先前是我这当哥哥的做得不对,但咱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要不我让小蝴亲自下厨弄几个菜,咱再商量商量?”
周朝盯着他那张谄媚的脸,冷漠地摇了摇头。
江世则见他不为所动,恼羞成怒,霍地站起:“周朝,你别特么给脸不要脸!我还就不信,当着老爷子、小凝的面,你真能把我这当姐夫的怎么样!”
周朝早猜到他会狗急跳墙,不慌不忙道:“姐夫好像忘了,我进的是什么公司。”
江世则一愣,立刻又萎了。
确实,没了屠烈的庇护,上门追债这种事,周朝这个当老板的,没必要再亲自出马。
“好好准备准备吧,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到了明天,可就不是这个数了。”周朝懒得再和他纠缠,“我也奉劝你一句,别想着跑路。你都说了,咱是一家人。”
从江湖饭庄出来,周朝心情大好,和温禾分开,自己驱车往家赶。
路上他给租车行打了个电话,表示会尽快去还车。
结果对方在电话里说,老板交代过,他想开多久都没事,什么时候愿意还了再还回去。
周朝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不过也懒得去深究。
因为他相信,有一个人会很乐于帮自己做这件事。
他终究没能回家。
丈母娘以为他故意偷懒,在外面喝酒鬼混,拒绝让他进门;陶凝见他灰头土脸的,电话又不接,不像是出去找工作的样子,也默许了母亲的蛮横行为。
举目无亲。周朝自嘲一笑,买了些熟食和两瓶牛二,往老谭头桥洞下的棚屋开去。
“打架了?”老谭头一边盯着周朝的脸,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牛筋。
周朝点点头,闷了一口酒。
“就请老头子吃这些东西?”老谭头不满,“应该赚了不少吧!”
周朝苦笑:“是不少,但不全是我的。”
老谭头幽幽叹了口气:“你这性子,简直跟那人当年一模一样……”
周朝知道他又在追忆,不置可否,吐了口鸡骨头,突然问:“老谭,知道合手道吗?”
老谭头不言语了,假装醉酒,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