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雪涅终于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并发现自己已经翻了好几十页的小说了, 她才一个激灵地站起身来。
她走去窗口那儿往外看了一眼,可外面似乎并没有要给她带来什么通知的人。
那让林雪涅感到了后知后觉的着急。
她又拿出了自己的通行证, 并和那张火车票对照着看。
好容易才买到的那张去往柏林的火车票告诉她——再有一个半小时它就要发车了。
而她的那张特殊通行证?
“没人跟我说过它是新版的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林雪涅终于穿起外套, 并且也戴上围巾和帽子, 冒着风雪推门出去。
可是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她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两个人去询问,可对方却表示她说的事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于是林雪涅只好再去询问距离她这儿不远的一名卫兵,自己是不是能打个电话。
这回,她总算是得到了一个肯定而确切的回答了。
得到了指路的林雪涅踩着地上的雪, 走到了另一间警员休息室外的敞开式电话小厅,并给远在柏林的路德维希拨起了电话。
给电话投了币的林雪涅没有发现,有一辆军官用的座车此时刚好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而此刻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那个人则也就很快打开了车门, 并在下车后焦急地向四周看了起来。
那名在一个小时之前已经换上了便装的边境警察此时又换回了制服,并给那位有着中将军衔的全国副总指挥指了指通往林雪涅先前所在休息室的路。
可有着挺拔身形的贵族青年却是在目光才一从前方的不远处略过,就已经被那个风雪中的背影所吸引了。
那让他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那是一个已经在录音播放器中、他的脑海中、以及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风雪中缥缈地传入他的耳中。
“是的, 麻烦您帮我接战斗机部队总监部的……”
不等林雪涅把话说完,她就已经被那个贵族青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
那甚至让对此毫无防备的林雪涅发出了一声惊叫声, 并在同时转过身去。
然后她就几乎陷进那双充斥着无尽的爱意与思念的绿色眼睛里了。
而与对方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同时响起的,则还有电话那头接线员的声音。
“女士?请问您还好吗?”
突然一下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林雪涅很快又拿起电话听筒, 并说道:“是的,我在。但我现在好像不需要拜托您帮我接线了。”
说着,林雪涅便挂了电话。
如果是在往常, 那么久都没有见到恋人的她肯定会立刻就扑进对方的怀里,并一边抬起头来吻对方的下巴,一边告诉那个青年,自己很想他。
可现在,向自己所爱的人诉说着那些想念的却只有她的绿眼睛男孩。
“雪涅,我很想你。雪涅……”
那声音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可林雪涅却是望着他,并在自己快要压制不住那些情感时低下头来,并转身就要离开。
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个蓝眼睛的男孩所说的是对的了。
并且,她也已经成功了。
对于她来说,那就足够了。
可一得到她的消息就立刻从柏林赶来了这里的贵族青年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他着急地去抓恋人的手,想要把对方拉回自己的身边。
绿眼睛的贵族所抓到的并不是林雪涅那受了伤的手,但被对方拉了回来的林雪涅却会在想要推开对方的时候忘了那些。
她在努力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时候也用右手去把对方推离自己。
而后她就因为自己手掌外侧的伤口被如此用力地碰到而疼得一下就红了眼睛。
在她下意识地缩回手的时候,察觉到她肯定是受了伤的艾伯赫特立刻就抱住了林雪涅的手臂,并动作很轻很缓地拉开了林雪涅右手的手套。
这下,已经疼了一下的林雪涅不敢再用力挣脱了。
但她也不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些什么去制止对方。
于是她只能转过头去,不看这个男人。
在看到林雪涅手上的那块还映着些许血迹的纱布敷贴时,这个心疼坏了的男人很快就隔着那块纱布亲吻起了林雪涅的伤口。
随着艾伯赫特的这一动作,那种带着些许的痒,又有些发麻的感觉就从那处被轻柔对待了的伤口开始向着她的身体传递。
那让林雪涅再也无法只是转过头去,彷佛不去看就会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试着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推开对方,而后就又想要走得远远的了。
可是失去了那条时空溪流的她又能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里走去哪儿呢。
林雪涅才一推开那个男人,就又被对方紧紧地抱住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说不回来就可以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都不回家。
并且她也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上一次见面时还是那么的冷漠,可现在却又会是这个样子。
那让她觉得抗拒极了。
并且这一次的她也是真的对此感到不习惯了。
紧紧地拥住了她的艾伯赫特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说道:“雪涅,我们回去好吗?回去好吗?”
对于恋人所说出的这个提议,林雪涅当然是很用力地摇了头的。
她当然是要回柏林的,可她只是想自己去乘坐那辆一定会拥挤不堪的火车,而不是与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一起,待在舒适而宽敞的地方。
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并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后向着他来时的那辆车走去。
而此时跟着艾伯赫特一起来的缪勒中尉则已经在那名边境警察的带路下,拿到了林雪涅的行李,并还向他们挥了挥手。
那让不想发疯一样地拒绝对方的林雪涅只得沉默着把自己缩了起来。
而后,等坐到了车上的时候都不肯松开她的绿眼睛贵族就把她带到了机场。
他们一起坐上了那架运输机,但是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林雪涅都没有对坐到了她对面,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男人说哪怕一句话。
那就好像她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患上了失语症。
即便她想说出些什么,也无法好好地开口。
此时的缪勒已经去到驾驶室和飞行员待在一块儿了。于是整间客舱里就只剩下林雪涅和眼前的贵族青年两个人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艾伯赫特望向林雪涅的那种注视会让后者感到十分不自在。
与艾伯赫特的身体不住前倾相反,林雪涅会有意无意地身体紧贴着座椅的靠背,并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触碰到属于艾伯赫特的视线。
但是林雪涅能够这样沉默下去,却不代表此刻就在她眼前的那个男人也能够如此。
“在我就要离开斯大林格勒的合围圈时,我收到了从狼穴发来的电报。”
说着,艾伯赫特便打开了他的怀表,并从里面取出了那张被他叠得很小很小的电报。
他在林雪涅的面前把那张电报展开。
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煳,可他却还能把这封电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甚至是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向林雪涅念出,或者说是背出这封电报。
可林雪涅却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还想否认她知道这份电报的存在。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又向她描述起了自己在伏尔加河的西侧遇到了“伊莲妮”时的情形。
那让林雪涅总算转回头来,并看向对方。
仅仅是这样视线相触,那就已经让这个男人露出了笑容了。他和恋人说起已经换上了近卫军团军官制服的柳德米拉,也告诉了林雪涅对方如今的狙击手身份。
但当艾伯赫特说起他从柳德米拉那里得到的真相时,林雪涅却是又捂住了耳朵,什么也不想听了。
直至此时,她终于说出了时隔两个月多月后的第一句话。
——“那又怎么样呢?”
眼见着林雪涅的那双总是能让他的心柔软下来的眼睛又开始被泪水溢满,绿眼睛的贵族着急起来,并请求道:“雪涅,和我说些什么好吗?什么都可以。”
那让林雪涅看了自己的恋人一会儿,却是在自己就要开口的时候又摇起头来。
她说:“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可我……可我现在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当林雪涅不再两手一起捂着自己的耳朵,绿眼睛的贵族便很快抓住了林雪涅没受伤的那只手,并在不住地吻了它好几下后说道:“那就再想一想。慢慢想,想到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我……”
林雪涅才说了一个词就又听了下来。
但坐在她对面的艾伯赫特却是和她点了头,并以他的眼神和动作鼓励起对方。
于是林雪涅这才勉强继续下去道:“在我离开柏林的时候,空军部的电台负责人联系了我,说希望我能去他们的电台工作。专门在空袭发生的时候进行播音。所以我可能会辞掉报社的工作。”
艾伯赫特:“好,都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在绿眼睛的贵族给出了这样的回应后,林雪涅又低下头来。
她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思索。而当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则说道:“我……我想搬出去了。”
这下,她的恋人便不会再很快就点头说“好”了。
可林雪涅却依旧继续说道:“我不希望我们每次发生不愉快就让你不能回自己的家,只是让我占着那里。”
林雪涅的这句话显然会让眼前的恋人感到不理解。
于是绿眼睛的贵族向她问道:“雪涅,什么叫做……让你占着那里。你本来就该在那里的。因为那也是你的家。”
但这一次,林雪涅却再不犹豫。
她是那么认真又那么肯定地道:“艾伯赫特,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而且必定要有一个人为了不去见到对方而离开那儿。该离开的那个也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