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姑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燕九柯拒之门外了。
自从清音阁那一夜后，燕九柯就像突然对她失去了兴趣，递去的帖子多被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前几次如娘还好心宽慰她。
皇家的男子虽富贵，却不比寻常人家散漫，燕九柯又是朝里拔尖红的人物，自然日理万机。
到了帖子后几次三番五次的退回来的时候，这宽慰的话便变了味道。
“我劝姑娘啊，把眼光放长久些，有些东西，就像这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虚梦一场。”
这样的话多说了几遍，阁里其它姑娘也乐得看笑话，诸如“清高”，“妄想做王妃”以及一类乌鸦变凤凰的典故，一下子成了清音阁的茶后闲谈。
饶是清羽姑娘再淡定的脾气，也有些做不住了。
墨池中间来了一次，告诉她说不拘什么手段，完成任务是要紧。
别到时候真被遣送回国了，
昭国的花魁可不是好当的。
这日天空晴朗，开春的天气，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清羽递了帖子，说是要去燕都外的雷音寺礼佛。
只是这帖子并不如前几次直接递给了燕九柯，而是转了一转，递到了谢长仪手中。
谢长仪初接了帖子也很奇怪，她这阵子名声大噪，有些乱七八糟的拜贴混迹进来也无可厚非。
“烧了便是。”
她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同一个清倌妓子来往。
虽这妓子在燕都中有些才名，且听人模糊的提起过，清音阁的姑娘不轻易接客，身份尊贵胜过小姐。
但只一个“妓”字压头，就可以毁灭一切。
捏着帖子的珠儿有些为难，眼波转了几转，终于还是犹豫的说出口。
“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听人说……这清羽姑娘与九皇子走的颇……颇近。”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有些胆寒，因为谢长仪练笔的手捏的愈发用力，宣纸上阴出一大块墨团来。
谢长仪面上还是淡淡的，她只是平静的“哦”了一声，没有人看到她眼底的怒气。
一个**妓子，还想同她公然叫板么？
珠儿手里捏着那张邀贴，觉得烫手。
谢长仪缓缓的吸了一口气。
长公主嫁给谢侯爷多年，后宅看起来也是一片和睦，甚至侧室的姨娘，也就是谢长月的母亲，还是长公主做主定下的。
她自小被长公主手把手的教着。
“长仪，你未来是要做上那个位子的人，想要做好，便不能像平常女子那般争风吃醋，要懂得拿捏厉害，多用手段。”
这句良言时常在耳，此刻谢长仪平静了一些，轻轻搁置下手中的毛笔，半敛眉目，长长的睫毛垂下，让人看不到她的喜怒。
“即是殿下喜欢的人，见见也无妨……只是。”
她眼光玩味的看着那张烫金的帖子，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一阵阵油腻腻的花香。
“此事不宜让母亲知道，难免会责怪我，失了身份。”
珠儿不懂这些主子们的心思，收了帖子，下去安排出行事宜。
……
被救到洛府的昭禾也悠悠转醒过来，她睁眼，第一眼瞧到的是高悬的藏青色帐子，房中点着若有若无的禾香，布置的很是雅致。
她默默的睁开眼，并不急着坐起来，无声的感慨着自己还活着。
“昭禾小姐……”
阿月自从被安置在洛家便一直随侍昭禾左右，此刻见昭禾醒来，又是惊又是喜。
昭禾拿一双破碎的眉目去瞧她，眼中满是平淡。
一旁的丫鬟也欣喜的笑了，道了声，“我要去告诉夫人，人醒了。”
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眼眶红红的阿月和一脸平静的昭禾。
阿月双膝一软，拜倒在床榻前，她啜泣道。
“是我先对不住你……小姐…小姐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活着不易，她感念昭禾的救命之恩，从绝望中走过一遭的人，她连自己都放弃自己的时候，昭禾救了她。
昭禾张了张嘴，想到自己口不能言，又遗憾的闭上了，她探下半个身子虚扶了阿月一把。
她救她之前没有要承她恩情的意思，救她之后也不会有。
阿月刚刚起身，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恰在此时传来一些嘈杂。
脚步声，还有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
“你说那个小哑巴醒了？”
洛子荀不知道从哪句话得知昭禾是个哑巴这件事，既然他娘不让他喊丑八怪，那喊小哑巴也挺好。
有丫鬟的声音在一旁，听起来也很是兴奋。
“是呢，大夫瞧得果然不错，说是这两日转醒，果然醒了。”
门被推开，昭禾脸上终于不在平平淡淡，而是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使劲拿起被子蒙头，往被子里钻。
她倒不是因为这副尊容羞于见人。
她甚至在惊慌失措下忘记了自己毁容的事，这个声音好耳熟，她听得出，是洛子荀。
洛子荀何人。
就是那个她先抢了他的玉牌，后在国子监伤了他命根子的洛府小公子。
阿月兼并着那个随洛子荀走进来的洛府不知名的小丫鬟都一脸复杂。
她们都觉得昭禾是因为容貌的事情反应激烈，故而有些同情。
洛府小公子不，
他大咧咧的向前走了几步，直接坐在了昭禾的床上，双手戳了戳裹在被子里的一团。
“喂，别躲了，你来府那天，是我抱着进来的，我都看到过了。”
被子里的一团沉默，昭禾回神过来，正暗搓搓的骂自己傻子。
她脸毁成这样……未必尽数是坏事。
最起码洛子荀认不出来不是。
昭禾还在懵懵懂懂的想着其它事，锦被忽然在外力的作用下被扯开。
洛子荀扳过昭禾的肩膀，无声的吸了一口冷气，他全然不知道昭禾心中所想，只当小姑娘内心受了重创羞于见人。
虽然看过一遍，
虽然做过了心里建设……
他强撑着冲昭禾露出一个笑来，他牙很白，笑起来有几分孩子气。
站在一旁的小丫鬟默默的在心里为少爷露大拇指，她们家少爷……真汉子。
“没什么好躲的，本少爷见过比你更丑的，多的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