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婚约上有两位老人的大红盖章,绝对不会有假。
贺兰看似风轻云淡的喝着茶水,全部的注意力却都落在麦冬身上,事关孙女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做爷爷的不得不谨慎对待,贺老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对于医者来说,大喜或大悲的情绪波动,根本就逃不过他们明察秋毫的眼睛。
只是麦冬除了错愕和感怀以外,却并没有半点欣喜之意,这不免让贺老爷子心里打起退堂鼓来,这小子但凡对孙女有点意思,都该有那么一瞬欢喜的情绪才是,可是身为过来人的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难道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因为有这一纸婚约在先,一直没让子矜去处对象,有些条件不错的都被我借故推掉了,反倒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她今年也有二十三岁了,不能在这样耽搁下去了,再等就真成老姑娘了!"贺兰试探性的笑道。
"以贺小姐的条件,想追她的男孩估计得排队了。"麦冬将那叠泛黄的婚书重新折好,递还给贺老先生,同样微笑的回道:"婚姻的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这婚书就当它不存在吧,不要因为它让贺小姐错过该有的姻缘!"
麦冬摸不清贺老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贺家在国内绝对称得上名门,世嘉集团作为国内500强企业,在传统医药领域完全可以跟燕京陈家媲美,贺子矜身为家族独女,她的婚姻会对世嘉集团的未来发展,构成非常巨大的影响。
所以,贺子矜的婚姻绝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贺家的择婿条件也绝非一般人能达到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看过这份婚书以后,麦冬都不敢有这方面的妄想,也许他跟贺子矜做个普通朋友反而更自在些。
这并不是妄自菲薄,就算颜如玉品牌成功做起来,培育基地的计划也落实下去,麦家丹铺还是不能跟贺家相提并论,百年药企的招牌容不得丝毫水分,凡是能被称作百年药企的品牌,绝对都是医药领域举足轻重的存在。
也许三十年后,或者二十年,麦冬能让'麦家丹铺';这个品牌达到世嘉现在的地步,可是贺家能等二十年吗?贺子矜能等二十年吗?
现有条件下,他不觉得自己有做贺家乘龙快婿的本钱,古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麦冬是个务实的人,不会好高骛远,贪图那些暂时不属于自己的富贵荣华。
"既然在这张婚约上签了字,只要我还活着,贺家就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不仅出于对你姥爷的承若,更是看重你的人品和天赋,子矜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年轻一辈中你的医学天赋绝对是最拔尖的那个,就算陈家那两个怪胎也有所不及!"
燕京陈家,陈玄阁的族人,师承清廷医道院,三代英杰,在医药领域绽放出惊人的光彩,继陈道年、陈道言、陈南笙和陈道心之后,青字辈的陈青云、陈青凤兄妹,在医道上的天赋更是甩出同龄人几条大街。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讲究自由恋爱,对老一辈包办婚姻的那套非常反感,所以你也不要误会,这张婚约只是我们上一辈的约定,你跟子矜都可以不用理会,正好你们相互之间也认识了,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扪心自问的话,贺兰对麦冬的印象出奇的好,不仅是因为他的医术天赋,还有为人处世的沉稳和谦卑,没事不找事,遇事不怕事,这才是一个有朝气的年轻人该有的秉性。
自从收到老友的书信以后,贺兰就让人收集了麦冬的相关资料,不管是跟白鹭山庄的矛盾冲突,还是最近几次出手诊治的病例,都能从中看出他的为人和品德,子矜能够嫁给这样的青年也算佳配。
"贺小姐是燕京医大毕业,专业知识扎实,又有您这样的名医时时教导,像我这样的野路子哪比得上她。"麦冬只是谦虚,闭口不提婚约的事情。
贺兰无奈摇头,感情的事情不好强求,婚约的事情已经挑明,自己这桩心愿也算了解了,至于两个孩子最后能不能走到一起,还是随缘吧!
"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你不也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吗?"贺老端起茶壶给麦冬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罢了,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呵呵..."麦冬只是陪着笑脸。
两人坐着喝了几杯茶,贺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小声提醒道:"这核麻蜜丸治疗哮喘病症的效果立竿见影,你当着汪家叔侄的面写了配方,炼制的时候也不避讳,恐怕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以我对汪家的了解,鸠占鹊巢的事情他们不是做不出来,要不了多久,汪家肯定会将核麻蜜丸改个名字推上市场,宣称配方是汪家独创,弄不好连技术专利都会冠上汪家的标签。"
汪家做事向来没有底线可言,为了达到商业目的简直不择手段,干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这类纠纷法院都不知道去过几回了,偏偏每次汪家都能掌握主动,让受害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缺了一味药引,炼出来的蜜丸效果就会天差地别!"麦冬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什么药引?"贺兰眉角猛跳。
开方、抓药、制丹,整个过程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贺兰在心里把每一味药材过了一遍,哪有什么药引?
这时候,房间的门应声开了,贺子矜笑着走进房间,把装着草药的袋子搁在茶几上,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笑着说道:"药引是你带来的那瓶水吧?"
贺子矜全程协助麦冬制丹,早就发现这个细节了,明知汪家叔侄在场,还当着他们的面公开配方,炼制蜜丸,就好像无偿给人家做示范一样。
以她前几次跟麦冬接触的印象来看,对方不可能这么傻的,何况自己当时还一个劲给他使眼色呢?
不是傻,又敢这么做,那就只能理解为他是有所依仗了,药方和炼制过程完全没有保密,自然就是在那些不易被察觉的细节上做了手脚,整个过程里,只有这瓶水是他自己带过来的。
"水?"贺兰还是想不明白。
麦冬很是佩服她的睿智,笑着解释道:"《本草纲目》里有这样一段关于'节气水';的记载,原文是这样写的,一年二十四节气,一节主半月,水之气味,随之变迁,此乃天地之气候相感,又非疆域之限也。"
"正月初一至十二日止,一日主一月,每旦以瓦瓶秤水,视其轻重,重则雨多,轻则雨小,观此,虽一日之内,尚且不同,况一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