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受了一场气,花氏心中实在愤懑。想那么一个小丫头,竟敢拿柳枝抽她,多半是仗着黄桃给她撑腰。可黄桃为何这般张狂呢?还不是因为背后有老爷撑腰。自己膝下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能济什么事?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有联合董氏为自己出气了。
吃过晚饭,花氏到董氏房内请安,恰见董氏房内没有别人。花氏见机行事,侍立在侧,说了两句闲话。董氏和凤儿坐在床上下棋,瞥眼中,见花氏欲言又止,只装作不见。又过了一会儿,花氏依旧侍立着观棋。董氏这才说道:“凤儿,我们别下了,别让大姨太一直站着,怪没意思的。”
花氏忙说道:“这话怎么说?红樱闲着无事,正好看大奶奶下棋。”
此时凤儿已经开始收棋盘,董氏笑道:“大姨太快请坐!”
花氏这才坐在床下小杌子上,说道:“大奶奶好闲情!像这种事情也只有奶奶能做得来,我们这种人,只会游玩喝酒,要说琴棋书画可一样不成。”
董氏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道行。姨太太不会琴棋书画的,但只要老爷喜欢,自然也是一样的。”
花氏听话不太顺耳,只能说道:“奶奶快别这么说!府中论起身份贵重,谁还能比得上奶奶?就是黄桃那丫头,仗着年轻受宠,红樱可见不惯呢。这才刚进门,就欺负到我们这里来了,要这么下去,不出几个月,可要到奶奶头上拉屎呢。奶奶别嫌红樱说话不好听,红樱出身低贱,自然没办法和奶奶比。不过奶奶可是尊贵人,怎么也由着她放肆?”
董氏反应淡淡的,只让凤儿沏茶上来。董氏请花氏喝茶,自己也慢慢呷着。花氏说明自己的来意,不见董氏表态,只好干喝茶。过了一会儿,依旧不听董氏说话。花氏少不得又添油加醋说道:“这府内至少也有百十号人,奶奶心善,下面的人自然都说奶奶的好。可奶奶要这么纵容他们,由着下人胡来,外面人不说下人不懂事,倒说奶奶管教无方。为着府内着想,奶奶也该严加管束他们。”
董氏沉思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说怎么着?”
花氏心中计划已定,开口说道:“依照红樱说,奶奶就该杀鸡骇猴。奶奶想,这府内谁最胡闹?就从这人下手就好。”
她的意思自然是指冯氏,但董氏偏就不说出来,依旧淡淡问道:“你说这人是谁?”
花氏答道:“自然是东院的那人。其他不说,奶奶看她狐狸精样,就知道她在背后爱捣鬼了。奶奶不想想,史氏的事情她怎么就知道了?老爷又怎么偏偏进她屋子里了?怎么就偏偏看见床底下的男人了?奶奶闭着眼睛想想,就该知道这事儿不简单。红樱看,十有八九有人在算计史氏。冯氏年纪虽小,但心眼不小。奶奶就该趁她这会儿还没现形的时候,直接打压下去,这样以后她就知道这府内谁大谁小了。”
董氏点头说道:“你说得原也不错。只是冯氏无过错,我怎么找她晦气?”
花氏笑笑说道:“我的好奶奶。人是活的,只要奶奶脑子转转,办法不就有了?”
董氏摇头说道:“这个我可真不在行,还望大姨太指教一二。”
花氏看了一眼凤儿,低声说道:“这里说话可方便?”
董氏说道:“大姨太但说无妨,凤儿是我的人,绝不泄露半句就是。”
花氏说道:“办法红樱已经想好了。老爷正宠着冯氏,我们却不好下手,倒是先从她丫头鹂儿下手。红樱的意思是,给她个下马威就是,可让她知道府内谁大谁小。进了李府,就得懂规矩。”
董氏问道:“你且说怎么做?我看鹂儿那丫头样子虽轻佻些,办事还算利落。”
花氏说道:“红樱打听清楚,鹂儿家内条件不好。上有老娘和三个兄长,下面还有一个兄弟。一家老小全指望鹂儿往家里拿钱。我们不妨来个捉贼捉赃。”
董氏又问道:“你怎么捉赃?”
花氏说道:“明日,红樱让人将一包首饰偷放进鹂儿房内。然后奶奶派人几个房里搜检,东西只要搜出来,可不就是捉贼捉赃么?”
董氏沉吟说道:“只怕不妥,这可是栽赃陷害呢。”
花氏笑道:“要不人说奶奶心善,这种事情奶奶不做,早晚有人做。不过一个小丫头,打发就打发了,花几两银子再买一个就是,就是老爷那儿也无话可说。”
董氏还要沉吟一番,倒是凤儿劝解道:“奶奶想恁多做甚!不是凤儿说,鹂儿那丫头也该教训教训了,实在闹得不像话。”
董氏这才勉强说道:“也好,只得如此了。”
花氏心满意足,又说了几句好话。正值明氏、袁氏也来请安,借着机会这才出去。明氏、袁氏本份,性儿也和善,从不和人争辩,进屋对董氏请安后,也出房去。
房里安静下来,凤儿噗嗤一声笑了。董氏问道:“你笑什么?”
凤儿笑道:“奶奶正要找冯氏晦气,可好有人替奶奶出头,这不是好事一桩么?”
董氏摇头说道:“你错了!你说冯氏难对付还是花氏难对付?”
凤儿答道:“自然是花氏好对付。花氏见奶奶客客气气的,对下人也是一团和气。冯氏可就差远了,见人使性子,尥蹶子,府内上下没一个人喜欢她。”
董氏说道:“所以我才说你错了。冯氏脾气差,骄狂些,可心里实没有恁多心机。倒是花氏城府颇深,总在人背后使绊子。过年我们收的银子,老爷是怎么知道的?若不是花氏捣鬼,那些银子老爷也不会收了去。所以我说花氏可比冯氏难缠多了。”
凤儿问道:“那奶奶的意思是?”
董氏思忖了一会儿,问道:“冯氏还没有来请安吧?”
凤儿看看天色,答道:“只怕这会子就该来了。”
董氏点点头说道:“这事我看还得找她解决。”
两人刚说完,就听外间传来脚步声。很快,冯氏丫鬟鹂儿在门外喊道:“五姨太给奶奶请安。”
凤儿答道:“奶奶让你们进来呢。”说罢,过去掀起帘子。冯氏进来。
见了董氏,冯氏先是一个万福,嘴里莺莺燕燕说道:“黄桃给奶奶请安了。”白日里,她在屋外闹了一通,这会儿少不得收起焦躁性子,略略缓和一些。
此时的董氏正要吓她一吓,沉着脸说道:“你今日闹的好事?”
冯氏自打进门还没见过董氏这么威严的样子,呆怔在原地半天没反应。停了片刻,才跪在地上说道:“黄桃小孩儿性子,一时气起,惹恼了大姨太,还求大奶奶饶过。以后,黄桃再也不敢了。”
董氏说道:“先不说我饶你不饶你,只怕大姨太那里就不会放过你。”
凤儿一板一眼附和董氏说道:“可不是,大姨太刚走,在奶奶面前告了你一状,非要奶奶处罚你呢。”
冯氏听说不是奶奶处罚她,而是花氏要处罚她,心中先就放了一半心。挺直后背,起身,浑不在意说道:“不是黄桃说,大姨太也忒有些小瞧人。黄桃好心和她说两句,她倒排遣起黄桃来了。要只是大姨太告状,奶奶也不用怕她。昨夜老爷还和黄桃说了,早晚要让黄桃上去顶她的位置。”
董氏冷哼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我倒是白操你的心了,好歹有老爷给你撑腰。”
冯氏说话随便,但脸色还是会看的。她见董氏面色不善,忙讨好笑道:“奶奶说什么话来?老爷再疼黄桃也不如奶奶好。奶奶才是黄桃命中注定的贵人呢。”
董氏却也不计较,见好就收,顺话说道:“我也不瞒你,只怕你熬不到那时就被人黑了。”
冯氏听得话中有话,忙问此话怎讲?董氏却不说了,让凤儿替自己讲解。于是,凤儿将刚才大姨太如何进来,如何设计要陷害鹂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们。话没讲完,早见鹂儿一头跪在董氏面前,抱着董氏的腿说道:“求奶奶做主。若要被撵出去,鹂儿一家可怎么活啊?鹂儿自打进入府内,半点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做,怎么平白遭这种坑害?奶奶可得为鹂儿做主!”
冯氏愤然说道:“我正要找她晦气,她却先找上门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早点将她了结才是。”
董氏原想见到冯氏,激她一激,然后再想个妥帖法子,好将花氏这颗眼中钉拔去。谁知冯氏比她有主意,这会儿肚内早已有密计了。董氏虽不喜她,但也颇为心惊。这丫头,要说机灵劲儿,她真也不少,她可也得防着点才好。不过眼前还是先哄着她除掉花氏再说。于是,董氏笑着问道:“哦,妹妹已经想好办法了?”
冯氏起身呵呵笑道:“奶奶放心好了,这件事只管交给黄桃,黄桃准保做得滴水不漏。奶奶睁着眼睛装糊涂,只管看好戏就成。”
冯氏不说,董氏也不好追问。冯氏请过安,这才领着鹂儿出了屋子。回到房内,鹂儿问冯氏要怎么做,冯氏这才说出一计妙策。这一计只让花氏命丧黄泉,永无翻身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