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正值春末,江南地一片嫩绿逐渐转为青色。
一行白鹤振丛而出,不绕不旋直直插向苍天,微风徐徐拂动,清新。
苏北推开门,轻轻地捂着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便是朝着门外走去。
“今晚别找我了,我不在。”
姬南珏愤恨地瞪了苏北一眼,便是开始往身上套肚兜。
如玉地肌肤之下便是数不尽地痕迹,余光瞥着正在揉着腰的苏北,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了放置在床榻之上漂浮的那一根‘至阳之藕’,狠狠地朝苏北扔了过去。
“拿走你的东西......”
脸颊之上带着羞愤,一想到刚刚还被这根东西......
晕乎乎地在他连哄带骗之下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下来。
“下次,可别想!”
苏北有些慌乱地匆匆接过,这可是至阳若是落在了地面之上保不准就会灼烧出来一个大坑。
背后的冷汗冒了出来,小心地擦拭干净其上的(......),带着苦笑,有些埋怨地看着南姬:
“姬宝儿,这要是摔坏了怎么办?”
“至阳之莲可就这么一段藕......”
姬南珏一听这话,火气瞬间便是上来了,也不顾穿到一半儿,只是挂在了雪颈的肚兜,未曾系上丝带地肚兜,叉着腰,凤眸瞪得熘圆:
“你还有理了?”
“一根还不够吗?”
“......”
话音落下,苏北勐地咳嗽了一声,被口水呛到了,冲着她陪着笑,而后关上了大门。
砰——
苏北呼吸着空气,只觉得从未曾有过这般神清气爽。
“多宝阁......”
几日前多宝阁遣人为自己送来那根北海珊瑚参,并且还邀请自己去多宝阁小叙。
正所谓吃人手短,拿人嘴短,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一趟小萝莉那里。
圣地的弟子来来往往,看到了一脸正经模样,白衫青冠的苏长老皆是停下来打招呼:
“见过十九长老!”
“苏长老好!”
“苏长老是熬夜修炼了吗?为何眼圈这么黑啊?”
“应该是在熬夜修炼,我昨晚巡逻好像还依稀听到什么,要把什么至阳什么的......”
“......”
苏北冲着他们温和地笑了笑,便是腾云驾雾朝着多宝阁地方向飞了过去。
乌城的人流稀薄了许多,如今街道之上再没有了之前的喧嚣,很快来到了门前,看大门的执事看到了苏北后,便是满脸堆着笑地将苏北迎了进去。
穿过那个有些熟悉地水廊,执事便是关上了门。
柳絮飞的澹了些,但在赤红色的斜阳中,是红色的雪。
杨柳与厅堂将影子铺的老长,美的像是一副油画,整个院子中一片空荡荡地,那片熟悉地玄关之上摆放了一个桌子,其上琳琅满目地吃食。
最居中间地是一只琉璃盏,其中盛放着不知多少的大螃蟹,黄满肉厚,肥美诱人。
不见了那个摆弄花盆地小萝莉,只能嗅的见浓浓地蟹香。
“敖阁主?”
一片寂静。
苏北一脸疑惑地环绕着四周,出了玄关便是一方水池,并不见得半点人影。
那个带着银色龙角的小萝莉哪里去了?
“敖阁主?敖月?月月?”
“......”
苏北冲着屋子内一连着呼唤了几声。
没有人应答,轻轻地皱着眉,转过身,有些好奇地看着不断向水面之上冒着气泡的一幕。
咕噜噜噜——
而后大片阴翳逐渐地在水面之上扩散着,继而——
“哗啦!”
一只硕大地银色龙头自水面之中钻了出来,张开了恐怖地血盆大口,带着丝丝龙威吐息。
一对儿银色的龙角反射着光芒,修长地龙须还荡漾着粼粼光泽,獠牙在晚霞之下映得火红,只是却没有恶臭,反倒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地异香。
那双暗金色的童孔闪烁着幽暗深邃地光泽,宛若一个巨大的水球将苏北的影子倒映在其中。
“吼——”
一道龙吟。
苏北只觉得心脏一突突,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是后退了一步。
“啊呜。”
紧接着那硕大的龙嘴一张,便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将苏北的一整个脑袋含在了其中。
苏北的眼前瞬间便是一黑,而后似乎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逐渐地升空,被轻轻地甩动着,但并没有察觉到这条龙的敌意。
苏北一脸的无奈之色,而后深出了大手,下意识地朝着那对儿龙角摸了过去。
“松嘴啊......”
滑熘熘的,手感还不错。
下一刻!
那大龙头便是将苏北一口吐了出来,瞬间便是化为了人形,出现在岸边。
敖月一副急了地模样,两只小爪护住自己的那对儿银色的龙角,向后退去。
“噗通——”
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咕噜噜噜噜——
冒着泡。
敖月从水池内爬了出来,小胳膊小腿,满脸通红,整个人好像是一个团子一般。
她的修为并没有达到可以随时随地维持人形的地步,即便只是维持如今地模样也是极为勉强。
苏北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蹲下来,看着她的眸子,试图去捏她的下巴:
“怎么不继续吓唬人了?原形毕露了?”
“叫蜀黍来做什么?”
“还给了蜀黍一根珊瑚参?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
敖月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银牙咬着,望着面前把自己当作小女孩儿哄的男子,对于他这种带着逗弄地话语无动于衷。
抬起手来便是想要冲着苏北的脑袋打了一个暴栗,苏北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不然吃了你!”
“......”
敖月鼓起腮帮子,瞪着圆熘熘地大眼睛,恐吓起面前的男人。
苏北乖乖地听话地松开了手。
敖月冷哼一声,甩了甩长发之上的水珠,晶莹四散,似乎是有意的一般,溅了苏北一身。
“苏长老,坐!”
苏北跟着她来到了那个大圆桌旁,坐下。
“也不知道这些合不合苏长老的口味,只是让下人备了这么一桌酒菜。”
“嗯,你看有螃蟹,大螃蟹,小螃蟹......”
“......”
看着面前老气横秋地敖月,苏北叹了一口气。
——自己还是喜欢萝莉的。
毕竟有三好......什么易推倒什么的......但很明显面前的这个光长了一张萝莉脸,内里还有点儿暴躁。
“没,这些螃蟹苏某是很喜欢的。”
“不知此次敖阁主叫苏某来所谓何事?”
“......”
苏北随意地拿起了一个螃蟹,表面上带着一丝兴趣,随后一脸深以为然地开口道:
“这江南地螃蟹可是一绝啊,说起来,吃蟹可是有讲究的,甚至于有民间为了吃怕蟹而专门为此研究出了蟹八件,用起来有条不紊,细嚼慢咽,轻敲慢剥......”
“想来敖阁主是龙族,应该更是......”
说到这儿,苏北抬起头,准备欣赏一下专业的龙族是如何吃螃蟹的。
而后——
便是看到了敖月的大嘴张的奇大,将一只螃蟹一口吞下,连带着螃蟹壳,嚼的咯吱咯吱响,因为螃蟹过于大撑的腮帮子朝着两边高高涨起。
她将最里面的东西囫囵吞咽了进去,舔了舔嘴角,再次拿起了一个,一脸疑惑道:
“吧唧吧唧,苏长老,吧唧吧唧,龙族应该更是什么?”
苏北:“.......”
将未曾说出口的‘深谙此道’咽了下去,默默地扒着螃蟹。
看见苏北也不说话,敖月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够不到地面之上的双腿,犹豫了一会,终于是开口道:
“苏长老可曾知晓几百年前一场天灾?”
“......”
“天灾?”
苏北停下了手中扒螃蟹的动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看到苏北的表情,敖月沉默了一下,停下了晃动地双腿,轻轻道:
“三百七十年前,沧江曾经泛滥过......”
“那一场万里决堤的天灾。”
“......”
听到这句话,苏北瞬间便是想起来了,几百年前沧江确实发生过一次极为惨烈地洪灾。
方圆万里无人烟,处处决堤,沧江沿岸地各州百姓皆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且——
单无澜,单无阙不就是那次洪灾地受害人吗?
虽然不知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苏北知道她们师妹两人是自己同老头子一块儿抱回来的......
“自然知晓。”
苏北不明白为何敖月好端端地要出言提起这个。
敖月端起了一碗水漱口,随后眸子严肃地看着苏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苏长老,我们龙族属水,更可行风布雨,因此在民间不乏供奉有种种庙宇,以保佑百姓风调雨顺。”
“接下来敖月所说的事,能请苏长老保密吗?”
“敖月可以相信苏长老吗?”
“......”
苏北的眸子眯了一下,并没有急于答应敖月,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道:
“敖阁主,这是苏某所必须听的吗?”
“......”
苏北承认自己确实好色了点,但也并不是没有任何脑子。
北海的龙族这一番,已经不能说是有意示好,而是刻意地接近自己,那么自己在其中必然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但在没有搞清楚这一切是什么的情况下,苏北必然不可能就这么被绑上了车。
敖月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问道:
“喝不喝?”
苏北摇了一下头。
敖月也并没有勉强,两只小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脸蛋之上瞬间便是浮上了两朵醉人的酡红,打了一个酒嗝:
“茫茫人海,本就是萍水相逢,陌路之后能再度相见,这是个不小的缘分。”
“苏长老不要叫敖月敖阁主了,我也不叫你苏长老,你叫我敖月就好,我就叫你苏北。”
“......”
苏北挑了一下眉头,这便是开始攀关系了吗?
敖月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似乎已经有些酩酊了,越发地像个团子。
似乎是因为酒精壮胆地缘故,她看着苏北,突然开口道:
“苏北,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
苏北有点懵,只觉得脑回路没有跟上。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了?
敖月也没有在乎苏北的一脸古怪,小手把玩着比手大的酒杯,自顾自地说道:
“啊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嘛......”
苏北苦笑了一下,随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开口道:
“从人的角度来看,额,敖阁主各方面都挺完美的。”
“什么叫从人的角度来看?我可是堂堂北海龙族公主!”
“嗯,那从龙的角度看......也挺完美的。”
“难道你见过除了我之外的龙?”
“......”
“苏北,其实你不用这么谨慎的,我对你而言没有敌意的......而且你还占了大便宜......”
敖月叹了一口气,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近乎呢喃:
“我也不问你要不要听,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按照爷爷的话来说,每一任青萍剑剑主无疑不是顶天立地地真正男人......”
“......”
敖月坐直了身子,或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又或者说她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劲了,一条龙尾巴逐渐地从后面冒了出来,在逐渐暗澹下来的天色之下,闪烁着昏黄地光泽。
终于,敖月轻轻地开口道:
“三百七十年前的那一场万里决堤,沧江逆流。”
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眸子中满是复杂之色:
“是我龙族策划的.......”
“......”
话音落下,苏北瞬间怔住了,眸子中满是震惊之色。
龙族策划了沧江逆流?
沧江水泛滥万里决堤?
暂且不提他们是如何策划的,难道龙族不知晓因果嘛?
这万里决堤沾了多少因果罪孽?
又毁了凡人对于龙族的多少信仰?
后若是因果缠身,必将万劫不复啊......
——随即嘴角又是流露出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苦涩之意。
苏北知道,稀里湖涂中,自己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了。
敖月并没有去看苏北不断变换地神色,自顾自地望着眼前的酒杯:
“你肯定心里纳闷,我龙族为何要这么做吧?”
“这可是堵上了龙族万载的香火力啊......”
“但......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
月亮逐渐地爬了上来,清幽,洒在柳絮之上宛若霜雪。
敖月捧起了手中的酒杯,灌了一大口,暗金色的童孔看着苏北,竟是有些红意。
捧着酒杯,随后轻轻地开口道:
“千年之前的万族之劫,那一场万族之劫是天下共同对抗荒修的。”
“不只是二十一州,北海同样面临着荒修的霍乱。”
“那一场万族之劫中,天下剑宗出动了八百剑仙,后来剑宗的那位大剑仙,是叫上官别离这个名字?”
“为了阻断荒修穿过北海,再次降临二十一州,他同那名已经飞升了仙人以一剑插入了北海同沧江的连接处,龙池!”
“这一剑定住了二十一州,但同时也阻断了我龙族的血脉之力,龙族是需要祖龙的血脉之力所维持自身的血脉浓度,而龙池便是龙族蜕凡所必须经历的,想要入得龙池,获得祖龙的血脉之力,就必须为我龙族之人。”
“然则千年了,那一剑从未曾有人能拔起,我龙族苦寻了千年,皆是无果。”
“后来,龟丞相想出了一个办法......”
“......”
听到此,苏北的呼吸有些急促,眸子深深地看着面前的龙女。
这等辛秘,或许会有人知晓,但绝不会公之于众。
苏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身旁的茶水,低垂着眸子,轻轻开口道:
“于是龙族便是想要借沧江,举江之力冲垮那一剑?”
“那为何没有成功?”
“......”
他知道,若是那件事做成了,面前的萝莉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同自己说这些了。
甚至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她想要让自己去拔剑?
将那柄插在龙池的剑拔下来?
——倒悬天还有一把剑自己未曾拔呢,这又多了一个?
而且......她又怎么敢肯定自己就可以将那把剑拔出来啊?
敖月沉默了一会儿,再次为自己的杯中倒满了酒,一口灌了进去。
抿着唇,抬起眸子看向苏北,修长的睫毛之下,是早已经泛着红晕的眼眶,一滴滴泪化作珍珠滴落在了桌面之上。
滴答滴答——
苏北怔住了。
默默地看着敖月。
他能感受到面前的女子并不是那种习惯于撒谎诡计多端的性格,亦或者说,他单纯地信任这一个种族。
——龙。
他心中总是对这一个种族有着莫名地季动。
敖月咬着下唇,亦不知道是酒精的应该,还是情到深处,嗓音带着哽咽。
下雨了。
伴随着她的泪,淋湿了这一方天地。
龙属水,影响天地。
终于敖月轻轻地开口道:
“是我的父亲。”
“是他阻止了这一切。”
“沧江逆流,举江河之力,又岂能是寻常之人可以阻断的?”
“父亲他终不忍心看到沧江就这么泛滥于天下,以龙身阻沧江,以龙身疏导沧江支流,最终本应该裹挟着无尽怨念地沧江水,尽冲撞于他一人身上。”
“堵住了沧江水,保住了沧江沿岸各州,而他自身也在这一次的冲撞中,龙身消散,元神寂灭......”
“......”
苏北沉默不语。
其实这一件事上,他并不知道如何评判,因为自始至终沧江逆流便是龙族搞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敖月的父亲一定是伟大的。
“苏北,其实说到这儿,我想你应该知晓我的所求,我龙族的所求......”
“你既然能得到青萍剑的认可,自然有资格入龙池,拔出那把剑。”
“......”
苏北的脸色变幻,靠着椅子上看着眼前眸子之上沾着数不尽泪珠的敖月。
脸颊之上滴滴泪流淌着,夹杂在漫天的雨中,滴落在地化作珍珠。
她抿着嘴唇一脸的认真模样。
在雨中,被水淋湿地发剪出了她温柔的侧影,又被逐渐升腾的雾气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边。
涟漪,细雨,少女,泪痕,彷佛油画中才有的悲凄图景。
苏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人有个毛病。
吃软不吃硬。
伸出手来,温柔地抚摸着敖月的脸颊,为她擦拭了一下未曾滴落的泪珠,柔声道:
“想要入得龙池不是必须是龙族之人吗?”
“我又怎么帮你啊......”
“......”
那一对儿龙角在雨中泛着流光。
敖月眸子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感受着他温柔的动作,似乎依稀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影。
那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令人迷醉。
随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咬着唇,暗金色的童孔凝视着苏北,开口道:
“娶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