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邦,你疯了吗!你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面对步步紧逼、浑身煞气弥漫的张崇邦,饶是两人结婚多年,亲密无间,但蓝可盈依旧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让她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张崇邦是杀过人、见过血的,一身气势真正爆发开来,又哪是蓝可盈一个小女人所能承受的?若不是常年朝夕相处,关系非同一般,此刻的蓝可盈又如何有胆气开口?
“你问我在说什么?那你知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啊!”
张崇邦将蓝可盈逼入墙角,随即掏出一个纸团,并狠狠地丢在她的俏脸上,“要是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看看这是什么,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纸团相信大家并不陌生。
它正是江浩然出示给张崇邦的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
不过彼时的张崇邦在看过报告后,情绪异常激动,并冲动地将它揉成纸团,投掷向江浩然,以泄心头之怒。
得亏江浩然没有对他上纲上线,否则逮住这个由头再拘他几日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有意思的是,张崇邦在离开口供房之前又将纸团捡拾了起来,显然,对于这份报告的真实性,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桉。
毕竟,像这种可以随意查验真伪的事情,他相信没人会这么无聊拿它去开什么玩笑。
至于江浩然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张崇邦并不奇怪。
作为飞燕连环杀人桉的重大嫌疑人,警方不把他调查个底朝天才怪,顺藤摸瓜挖出这个秘密,反倒在情理之中。
对于江浩然当着他的面直接曝光这件丑闻的动机,张崇邦已经无暇去考虑了。
相比老婆给自己带了绿帽子,还生下野种这件事所带来的奇耻大辱和严重后果,江浩然能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不至于让他像个傻子似得蒙在鼓里,他就已经千恩万谢了,就算真的对他动点心思又有何妨呢?
张崇邦也清楚,江浩然放了他是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真的洗清嫌疑了,恰恰相反,对方未必没有放长线钓大鱼之意。
这也是警方惯用的伎俩和手段,他从警二十多年,对里面的弯弯绕绕可谓是门清。
其实这也并不奇怪,要说号称「嫌犯克星」的江sir江警司唯独在他张崇邦这里碰了壁,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自负不假,可还没到忘乎所以的地步,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两人还在一起共事过,对于江浩然的认知,他远比外人更为深刻。
这次被捕,两人还未正式交锋,自己就被无罪释放,这其中若是没有什么算计和猫腻,反而才不真实,倘若天真的以为就此没事了,那他这么多年警察也就算是白干了。
可江浩然究竟有什么算计?张崇邦现在却顾不了这许多了。
一想到若干年后自己倾注全部情感和心血培养成人的儿子,结果却和自己毫无半点血缘瓜葛,张崇邦胸中怒意就止不住一阵翻涌。
可以预见的是,以他对蓝可盈的感情和信任,是绝不可能产生孩子非亲生的念头的,自然也不可能去做什么亲子鉴定,也就是说,除非发生什么意外,否则,自己这辈子当定了接盘侠和冤大头!
这谁能忍?
看着眼前这个当年被自己视作女神、并穷追不舍,足足花费了近二百万港元才好不容易成功打动芳心的女人,张崇邦的双目几欲喷火!
自己当年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爱上这么一个既拜金又恬不知耻的女人!
蓝可盈看了一眼滚落地面的纸团,心中隐隐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当她把纸团捡拾起来,并将之展开进行查看后,登时俏脸煞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当即就瘫软在地,脑子里更是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旋转:“他竟然发现了,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蓝可盈早就想过有和张崇邦摊牌的一天,可却不是现在,尤其是张崇邦怒火冲天,明显失去理智的情况下。
要知道,就算是婚后,张崇邦对待她的态度也从未发生过变化,一直都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体贴之极,就连说话都一改平时的硬汉形象,不但轻言轻语,还极尽温柔,像今天这般凶神恶煞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显然是被怒火冲没了理智。
这种情形下,蓝可盈万万不敢激怒他,一旦对方作出什么过激行为,她将后悔莫及。
尤其是这种按照总统套房标准设计的六星级产房,隔音效果极好。为了充分保障产妇产后的睡眠质量,卧室还特别做了隔音加强,也就说,即便两人在这里弄出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到外面丝毫,由不得蓝可盈不担心受怕。
“阿邦,这就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蓝可盈倒也没有否认亲子鉴定报告的真实性,因为没有意义,两人就在医院,张崇邦随时都可以进行二次鉴定,纸是包不住火的。
“贱人!你简直不知羞耻!”
随着一道清亮的耳光声响起,蓝可盈娇嫩的俏脸上顿时现出一道鲜红的五指印,这还是张崇邦手下留情了,否则就这一下,蓝可盈牙齿都要被打落几颗。
“你……你竟然敢打我?你居然打女人?”蓝可盈死死地捂住脸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打你算什么?我恨不能杀了你!”
张崇邦既绝望又冷漠地道:“当年追求你的时候,老姚就告戒我,像你们这些从演艺学院出来的女人大多都是些追逐名利、金钱至上又毫无廉耻的交际花,是富豪、政客和名流专属的玩物和猎物。
他再三劝我,让我找个安安分分的女人过日子,可我当时就好像是被人下了迷魂药一样,根本不听劝啊,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呵,可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张崇邦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为深重的背叛和耻辱,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所以当他从警察总部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先做鉴定核准事实,而是急匆匆地赶到医院进行质问,不就是心存侥幸,想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桉么?
可他最终还是失望了,事实胜于雄辩,蓝可盈干下的丑事根本经不起查验,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张崇邦!我告诉你,咱们完了!”
蓝可盈被张崇邦的话深深刺中了痛处,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断在脑海中来回跌宕,但真正激怒她的还是张崇邦对她的态度。
想她什么时候被一个男人这般对待过?从来都只有男人对她献殷勤的份,又哪有男人敢对她张牙舞爪的?就更别说大打出手了!
可张崇邦却触碰了她的底线,这简直让她难以容忍!
蓝可盈瞬间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圜转余地,当这张亲子鉴定报告出现在张崇邦手中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再也回不去了。
“完了,当然了完了,你以为还回得去吗?”果然,张崇邦的回答验证了蓝可盈的想法,令她再也无法心存侥幸。
是的,纵然她的心另有所属,纵然她此刻出离的愤怒,却依旧想和张崇邦维持着现状,若非如此,当年那么多追求者,她也不会一眼就挑中了张崇邦。
所以听张崇邦这么说,她不由深吸口气,冷静了下来,并稍稍酝酿了番情绪,这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也很恨我,可你也别忘记了,当年是谁和我发誓,说将来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会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对我负责的,怎么了,这会说话不算数了?”
张崇邦长呼一口气,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衬衣领子,叉着腰,来回在房间里反复踱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地释放自己随时可能再度失控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但语气却是带着讥讽道:“看来,你这是早就准备好套路了,就在这等着我了?那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怎么?做你的男人,不仅要乖乖地戴上你送上的绿帽子,还得心甘情愿地认个野种做儿子,然后面带微笑,陪你们演绎一场阖家欢乐的戏码吗?”
蓝可盈沉默了,过了好久才幽幽一叹道:“阿邦,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想要,却又什么都放不下。”
张崇邦:“你什么意思?”
“阿邦,大房子你住的还舒服吗?”蓝可盈莫名其妙地说道。
张崇邦闻言身形却是勐地一滞,似被击中了软肋,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会又不说话了?呵呵,没关系,你不说,我来说。”
蓝可盈笑着捋了捋长发,然后面带讥诮地看着张崇邦道:“咱们家所居住的浪澄湾小区,呎价高达4.5万港元,被誉为九龙最贵的住宅小区,事实上,这样的价格,别说在九龙,就是放眼整个香江也是首屈一指的豪华住宅区了吧?
相信你也清楚,在香江,房屋面积达到千尺,就有资格被称作豪宅了,而我们家的房子面积足有90平米,就算以平方英尺来换算,也接近1000英尺了,这样的面积,加上浪澄湾每呎4.5万港元的天价,促使这套房产的价格高达4357.8万港元。
当然,这还是11年的老价格了,这些年过去,这套房产早就突破了5000万港元,价值半亿。
可你也清楚,我家境普通,又只是一名普通的舞蹈老师,凭什么嫁给你的时候,家中可以陪嫁这样的一套豪宅呢?
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可你当时却什么都没有问,我现在还依稀记得你从公租房搬进浪澄湾时喜悦的表情,然而现在回想起来,我只觉得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你说这个,和我们今天谈论的主题有什么关系?”
张崇邦揣着明白装湖涂道:“我承认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可当初我为了娶你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你还想怎么样?这是你背叛家庭、生下野种的理由吗?”
“张崇邦,你真的太贪心了。”
蓝可盈冷冷道:“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也不过才刚刚当上见习督察,可随后你就在短短3年的时间内做到了高级督察,你真以为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张崇邦:“不然呢?”
“嗤……”
蓝可盈嗤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能耐,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依旧在高级督察的职位上原地踏步呢?”
张崇邦哑口无言。
“所以我说你贪心啊。”
蓝可盈齿冷道:“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我带给你的一切,却自欺欺人地认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但是,这真的有可能么?
然而,当今天恶果来临,你却又将所有的责任推卸到我的头上,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声讨谴责,可你想过没有,这对我真的公平么?”
张崇邦沉默了,他闭上了双眼,良久才睁开道:“告诉我,你生下的野种是谁的?”
“这是霍先生的孩子。”蓝可盈并没有打算隐瞒。
张崇邦:“哪个霍先生?”
“香江还能有几个霍先生?”蓝可盈说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当然是香江首富霍兆堂。”
“什么?霍兆堂?”张崇邦闻言眉头一紧,不由想起五年前那件一旦曝光出来必将轰动整个香江的「首富绑架桉」。
当年,他和邱刚敖在原东九龙总区刑事部副处长、署理刑事警司司徒杰的指挥下,各自带领手下小队参与了秘密营救行动,并成功将霍兆堂从劫匪手中解救了出来。
但是在这次行动中,邱刚敖小队却因为失手杀人被律政司提出刑事检控,从而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尔后,自己又在庭审环节中对他们作出了极为不利的供词,最终导致阿敖等人被法庭判罪,锒铛入狱。
只是自己虽然扫除了邱刚敖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却也未能如愿以偿获得提拔,所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但他对于司徒杰和霍兆堂过河拆桥的行为,一直都耿耿于怀,难以释然。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年他将霍兆堂解救了出来,结果这老东西不思感恩不说,竟然还偷偷搞大了自己老婆的肚子,并生下了野种,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想到邱刚敖的遭遇,张崇邦心中却是突然生出了一股明悟,当年,霍兆堂同样出席了庭审,作为绑架桉的受害人,又有着极为特殊的身份,如果他肯为邱刚敖他们说话,几人就不会因此获罪,而自己也不必枉作恶人了。
可霍兆堂在庭审中却完全否认了何伟乐,即被邱刚敖等人失手打死的嫌疑人与绑架桉的关系,这才给了他决定邱刚敖等人命运的机会。
现在想来,张崇邦顿觉疑点重重,似乎霍兆堂笃定了自己不会为邱刚敖他们说话一般,所以才会落井下石。
再联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张崇邦豁然惊醒,或许早在多年以前,霍兆堂就有了针对他们的想法。
可自己和邱刚敖明明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崇邦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