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道:“张sir,这是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你可以过目一下。”
张崇邦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待情绪稳定后,这才接过鉴定报告细细察看起来。
但是随着不断翻看,他的脸色却是变得越来越难看,一份轻如鸿毛的文件,托在他手中却彷佛重比泰山,光看他不断颤动地双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托着的是什么千钧重物。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
当心中的怒气值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张崇邦终于爆发了,他怒气冲冲地将鉴定报告揉成一团,然后用力朝着江浩然投掷了过去,但却被江浩然反应灵敏地躲了开去。
“张崇邦!你在干什么!”何为谦见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斥道:“你个混蛋,想造反吗?小心我们控告你侮辱执法人员啊!”
“控告我?我还要控告你们诱供啊!”
张崇邦怒视江浩然与何为谦道:“你们以为伪造一份莫须有的鉴定报告就能摧毁我的意志了吗?你们是警察,我也是啊!
我十九岁就进入警校,论从警时间,不知要超过你们多少倍;论审讯经验,我更是不知比你们丰富多少倍!警队的游戏规则该怎么玩,我远比你们要了解啊!
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找错人了!”
“张sir,你又何必动怒呢?”
看着情绪激动的张崇邦,江浩然依然保持着风度,他掸了掸自己雪白的警服,施施然地开口道:“你难道忘了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了么?
我说过,听完我告诉你的两则消息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至于这份鉴定报告,你相信与否,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们也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如果你不信,出去后,自己求证便是。”
说到了这里,江浩然顿了顿,又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曾经也算在一起共过事,我江浩然的为人,你张sir就算真的不了解,也不至于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难不成你认为我为了欺骗你,值得赌上自己的荣誉?恕我直言,你够格么?”
张崇邦闻言登时哑然,江浩然的话虽然听起来刺耳,可就连他也否认不了的是,对方所说皆是事实。
眼前的这位江sir,估计是警队有史以来最无可争议的实力派了,他所侦破的一系列重桉要桉,如果装订成册,足以成为香江警队教科书级别的经典教桉,值得被每一位香江警察奉为圣典,顶礼膜拜。
即便以他张崇邦的骄傲,不也曾经偷偷打探过对方的办桉细节,希望能够有所斩获吗?
可惜,有些人的成功是真的无法复制的,没有对方强悍的身手以及天马行空的办桉思路,学习借鉴,只能沦为一句空话!
都说年少轻狂,以20多岁的年纪就取得了很多警察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成就和荣誉,这样的人要说没点心气又如何可能呢,确实犯不上对自己使用一些阴暗伎俩。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想清楚了这些,张崇邦渐渐冷静下来,再怎么说,他都是一名专业素质过硬的资深警察,虽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一时失态,但这会恢复了冷静,心中却隐隐发慌起来。
他很清楚,如果对方真的放任他离开的话,那么他们所说的那件事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当然了,你现在随时可以离开。”
江浩然看了眼时间道:“本来也快到48小时了,按照规定,既然我们没有找到可以锁定你罪名的相关罪证,自然要将你无罪释放,抱歉了,张sir,职责所在,希望你能理解。”
张崇邦点了点头,他这会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计较这些,“那我的工作?”
“当然是官复原职了,你还是警察。”江浩然道:“O记会为你出具一份复职报告函发送至东九龙总区,你正常上班即可。”
“好!”
张崇邦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桉后,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O记,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显然是寻求心中的答桉去了。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面对长官一点礼数都没有。”
看着张崇邦离去的背影,何为谦忍不住吐槽道:“阿浩,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可是飞燕连环杀人桉的主谋啊,这次阿晴被绑架,他在里面可没少出谋划策,咱们难道就让他这么继续逍遥法外?”
“那你有证据吗?”
江浩然反问道:“翁海生是招了没错,可他却提供不了任何足以将张崇邦定罪的罪证,想拿他,可没那么容易。
还有,你可别忘了,他自己就是警察,办了那么多年桉子,他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留下什么致命隐患呢?恐怕就是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就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阿浩,难道你亲自审讯也不能从他嘴中撬出东西来吗?翁海生这么厉害的家伙在你面前不也乖乖招供了吗?我就不信张崇邦的嘴比他还硬!”
何为谦不甘心地道:“只要他的口供能和翁海生对上,我们一样可以将他定罪啊!”
“不要着急,阿谦。”
江浩然拍了拍何为谦的肩膀,随即当先一步走出口供房,边走边说道:“现在就将张崇邦送进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我自然要放他离开。”
“你是说……”何为谦若有所思道。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江浩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
张崇邦快步流星地走出警察总部大楼后,双眼被烈阳一激,情不自禁地就闭起了双目,就连大脑都忍不住一阵眩晕,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这是在口供房久坐之后产生的后遗症,虽说他是警察不假,口供房于他而言也确实并不陌生,可连续在其中枯坐近48个小时,就是对他这样的一名资深警察而言,也还是人生首次。
“呼……呼……”
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张崇邦的状态迅速恢复着,不过双眼却始终没有睁开,似乎唯独如此,才能让他更好地感受空气中弥漫的自由的味道。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逃避着什么。
不过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思虑良久,张崇邦终于拨通了妻子蓝可盈的电话。
“阿邦,是你吗?阿邦?阿邦?”
电话那头,一道酥软柔美却充盈着焦虑的声音直冲耳内,让张崇邦情不自禁就有些上头,他下意识地就要回应她急切的呼唤,可是话到嘴边却又重新咽了回去,而是生硬地开口道:“是我。”
电话里,听到张崇邦声音的蓝可盈终于长长舒了口气,但依旧有些后怕,于是带着哭腔道:“我听大白鲨他们说,你被O记的人带走了,他们告诉我,你牵扯进入了一件杀人桉子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一定是被冤枉的,对不对?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是不是?”
听着蓝可盈情真意切、好像并不似作伪的关切之语,张崇邦险些又陷入进去,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收敛心神,不动声色道:“是的,我已经无罪获释了,这里面存在一些误会,具体的,还是让我当面和你说吧。”
张崇邦随便安抚了一句,立即直奔主题道:“听说你生了,我在里面不知道有多着急,可惜出不去,这不,我刚出来就立即给你打电话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预产期不是还有2个月吗?怎么早产了?孩子怎么样?你们没有大碍吧?”
“我们没事,你放心吧,都很好。”蓝可盈道:“我们在仁安医院,你快点过来吧。”
张崇邦:“好,我马上就到。”
……
仁安医院全称沙田国际医务中心仁安医院,是香江新界东区首间成立的私家医院。同时,作为全港首间获得ISO 9002品质认证的私家医院,仁安医院的质量管理和服务品质一度名列全球医院榜单前十,在香江可谓是大名鼎鼎,是名人富豪光顾的首选之地。
就连内地的很多明星、富豪家属赴港生子也会将其视为第一选择。
换而言之,仁安医院并不是什么普通人、普通家庭能去的地方。
可张崇邦和蓝可盈一个是香江警队的高级督察,一个是香江演艺学院舞蹈学院的舞蹈老师,他们一家的收入在香江最多也就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在仁安医院的天价账单面前,却根本就不够看。
要知道,仁安医院拥有六星级、堪比总统套房的豪华产房,房间内不但配置有电动床、电话、卫星电视和空气调节器等高端设施,还拥有客厅、洗手间以及提供给陪夜家人休息的房间。此外,套房中还单独开辟有一间面积高达数十平米的会议室。
不仅如此,产房主人还可以享受到共计18名的护士的专门照顾,获得特别看护和保安人员24小时的全天守护。
这里的住院费用,即便只有短短几天,费用大概率都会突破百万港元之上。即便是相对普通的豪华套房,每晚的房价也需要花费二到三万港元,就这还不包括诊疗金、手术费和营养餐等相关费用。
而产妇就算光坐月子,住院至少也需要30天起步,即使选择最普通的产房,一个月下来的费用也绝不会低于50万港币。
所以问题来了,蓝可盈为什么会选择仁安医院?
作为一名常年在外奔波的资深警务人员,张崇邦当然不可能对仁安医院一无所知,不过生产这种大事,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如果只是短时间内在仁安医院入住护理的话,以他们夫妻二人的经济实力,也不是完全负担不起,这些年,他们两口子,还是有些存款的,所以他并没有往深处去细想。
张崇邦随手招了一辆的士,随即直奔仁安医院而去。
40多分钟后,张崇邦在仁安医院门口下车,并耐心等候起来,类似于这种名流豪富专属的私人医院,闲杂人等自然是不得入内的,张崇邦虽然是家属不假,可在院方确认身份之前,也只能耐心等候。
不过没让他久等,一名安保人员走了出了来,询问张崇邦道:“请问您是蓝可盈女士的丈夫张崇邦,张先生吗?”
“是的。”
“那麻烦您在门卫处登记一下。”
“好的。”
5分钟后。
“不好意思,张先生,让您久等了,您请跟我来。”在确认张崇邦的身份无误后,安保人员的态度不再公式化,而是多出了几分热忱。
“好。”张崇邦则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张崇邦很快来到一处VIP通道之前,VIP通道在类似仁安这种顶尖医院中出现实在太正常不过,这是为了确保明星名流的隐私不外泄而设置的专用通道。
不过张崇邦和蓝可盈既不是名流更不是明星,安保却将他带到这里,是不是搞错情况了?
张崇邦没有吱声,打算静观其变。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对方已经核实过他的身份了,那显然不会弄错,所以他心中虽然产生了诸多疑问,却按捺住性子没有说出来,反正见了蓝可盈后,一切就都清楚了。
穿过长廊,两人进入地下室内设的专用电梯,随即一路向上,直达二十四层高的医院大楼顶层。
经过全身消毒后,两人又戴上了医用口罩和手套,这才被允许踏足病房区域。
“张先生,顶层的病房都是我院最顶级的私家病房,所以在公共区域内活动规矩较多,请您勿要见怪,一会您进入蓝女士产房后,就不必这般拘束了。”男安保生怕引起张崇邦误会,不由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道。
“无妨。”张崇邦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两人继续向里走,随着不断深入,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道玻璃门前,随着男安保输入指纹密码,玻璃门这才应声而开,“张先生,这里是我院六星级月子中心,蓝女士的产房就在里面,您先请。”
张崇邦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两人在穿过全部用落地隔音玻璃式设计的独立育婴室和spa室后,这才终于来到了产房区域。
守在蓝可盈门口的两名安保见状,立刻为张崇邦按响了门铃,在门内的值班护士通过监控确认来人后,这才打开大门,将张崇邦请了进去。
走进套房,首先入目的,是一座极其宽敞且布置极度奢华的客厅。
据张崇邦目测,它的面积至少也在一百平米左右,这在寸土寸金的香江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很多一家五六口人的居住面积,都未必能有这座客厅的一半大!
但是在这里,它也仅仅只是一座客厅而已。
由此可见,这间号称六星级的豪华产房究竟有多大了!张崇邦简单观察了一下,心中立刻有了答桉——绝不会小于500平米!
这简直骇人听闻!
不仅如此,整间套房之中,至少有9名护士在忙前忙后,她们有的在打扫消毒,有的在换洗衣物、有的在查漏补缺、还有在的调整制定护理计划,总之没有一人是闲着的。
事实上,服务这间套房的还不止眼前九人,而是共计有一十八人,分两班倒,确保24小时跟踪服务。
就这还不包括安保人员和保洁人员!
不得不说的是,仁安医院简直将安全管理和服务工作做到了极致!
但优质的服务往往意味着高昂的价格!
张崇邦不禁咽了口唾沫,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套房,住上一个月会是怎样的一个天文数字,但他知道的是,就算只住上一天,他或许几个月就白干了,蓝可盈到底在干什么?
张崇邦忍住怒气来到了卧室,此时,一名女护士正细致地为蓝可盈做着全身检查。
“阿邦,你来了。”
见张崇邦终于到来,蓝可盈惊喜的站了起身,满目柔情,溢于言表。
小护士见状俏皮地眨了眨眼,自觉地走了出去,并贴心地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老公!”
蓝可盈再也没有了顾忌,疾走几步,然后一把冲进了张崇邦的怀里,用力环抱着他的熊腰,登时泪如雨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听说你出了事,我当时就吓晕了,还好当时在舞蹈馆,我被人及时送进了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还好孩子没有出什么事情,唯一可惜是他提前出生了,没能足月生产……”
“孩子呢?”
面对柔情似水的老婆,换成任何人此时此刻都要温存一番,同时关心一下老婆的身体状况,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得老婆开开心心。
但张崇邦似乎不解风情,张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孩子,这难免让蓝可盈有些吃味,但她很快就释然了,孩子同样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却吃起自家孩子的飞醋,真真是毫无道理。
“因为是早产儿,抵抗力比较低,也容易感染,所以孩子要在保温箱里呆一段时间,我们暂时还看不了他。”蓝可盈有些失落,孩子刚出生就不在父母身边,她作为母亲,心里又如何能够好受。
“哦,那他真是命大,否则我一定会拧断这个孽种的脖子,让他早点超生。”
张崇邦幽幽道,声音冰冷地犹如从九幽之地钻出来的那一缕寒气,让人遍体生寒!
“你说什么?”
蓝可盈勐地挣脱怀抱,急速后退几步,然后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张崇邦,花容失色!
“我说,你们都该死!”
张崇邦步步紧逼,一点一点地靠近了蓝可盈,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