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还住在原来的地方,我领你过去。”云肖鹏的眼中布满红血丝,想来是熬夜所致。
云肖峰看在眼里,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点头迈步跟上。
云罗进了内室,就碰到了守在门内的云锦烟。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分开。
熟悉而陌生的小院渐渐在眼帘中清晰起来,曾经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如今却因为用白布隔绝而显得荒芜颓败,院子里斜伸出来的枝桠上窜起一只乌鸦,悲鸣着在空中打旋,让人从心底冒出死亡临近的心声。
云罗驻足,往院子上方望去,阳光明明很灿烂,却照不亮这方天地,只是灰蒙蒙的从内而外地散发着腐朽之气。
老太太,真的要死了吗?
心口有钝钝的痛一点一滴地蚕食,可理智却告诉自己,一切皆有因果,生死天注定。
复又抬起了步子跟着到了老太太住的院门口,众人停下。
云肖鹏一声咳嗽,春芽从门内一溜烟跑了出来。
她朝众人一一行礼,凹陷的眼窝、削尖的下巴处处显示着她服侍老太太的尽心。
云肖鹏问道:“现下老太太怎样了?”
春芽沉声道:“咳得难受,大夫开的安神药效果只能持续一小会儿,老太太稍稍安稳就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合眼歇息一会都不行。”
云肖鹏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云肖峰,道:“去看看吧。”
云肖峰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却交代身后的云罗和云锦烟不用进去了。
云肖鹏的脸色就有些难看,顿时激动道:“老太太始终是你我的母亲,他们的祖母,如今病重,烟儿已经服侍在床头这么些日子了,让大小姐进去探视也不算过分吧?”
云肖峰顿时语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云罗便轻声说道:“老太太病成这样,我理应进去看看。”接收到父亲错愕而焦急的眼神,她安抚地望着他,坚定道,“只是,我瞧这院子都用白布围起来了,不知道入内是不是也需要用布蒙了口鼻?”
云肖鹏被那细长眸子一望,顿时有些心虚,慌乱中转过头朝着春芽吩咐道:“可我们几人都准备好穿戴入内的衣物。”
春芽应声而去。
云肖峰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女儿的眼中满是感激。
幸好云罗机智,他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样让女儿避免进院子呢。
一炷香的功夫,众人穿戴好了衣物,用白布遮了口鼻,进了老太太住的院子。
院子里飘散着一股呛人的石灰粉味道,本来一株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如今已经焉黄的不像样子,本应是郁郁葱葱的翠绿满眼,如今却是萧条败索得可怜。
云罗收回视线,同云锦烟跟在最后踏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内室传来响彻震天的咳嗽声,在前面引路的春芽顾不得身后的众人第一个冲进了内室。
隔着屏风看到内室影影绰绰的人在忙碌着服侍云老太太咳嗽吐痰。
众人都止步不前。
听着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云肖峰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迈。
突然腰间一紧,他回过头去,对上云罗郑重的眸子,他才清醒过来。
空气中飘散出一股酸涩的味道,春芽端了一碗乌黑的药汁进来,服侍老太太喝下,渐渐的,咳嗽声止去。
隔着屏风,云罗感觉到那头有道目光冰凉而狠毒。
她不由挺直了背景。
云肖鹏率先行礼,云罗等人跟着一起行礼。
“是你们来了?”屏风那头一道虚弱却孤傲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冲进众人鼓膜,不待云肖峰回答,就听见老太太讥讽一笑,“怎么,是来看我有没有死了?”
刻薄,且恶毒。
云肖峰的脸色一阵青白,本来湿润的眼眶渐渐干涩下去。
“我没死是不是让你们很失望……”尖锐的笑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更让云肖峰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
“老太太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不是你让二弟来通知我的吗?怎么倒变成是我们来看你的笑话?”云肖峰忍不住反唇相讥。
云老太太就捂着胸口,破口大骂:“不孝不悌的东西,早知道你今日如此忤逆,我当日就应该把你溺在恭桶里……咳咳……咳咳咳……”未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服侍的人一听气氛不对,接收到云锦烟的眼神示意,早就悄不声息地鱼贯退下。
片刻之后,屋子里只剩了祖孙三代。
云肖峰按捺着气愤不发作。
可床上的云老太太咳嗽了半天没有人来帮她料理,抬头一看身边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撑着床架子大声骂道:“人都死哪去了?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一个个都跟躲瘟神似的,还有没有纯孝至善?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话越说越难听。
云肖鹏早就站到了云肖峰身侧,抵死不开口,云锦烟自然更不会说话。云罗环顾了四周,不由莲步轻移,出乎众人意料地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你,你……”床上侧卧的云老太太显然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云罗,触到白布外面的那双细长眸子,不由紧张地口齿不清起来。
“老太太是想漱口还是想要擦嘴?”云罗居高临下地俯瞰她,目光中寒光乍现,“还是喘不过气想我们为你揉揉?”
说完,就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露出雪白如玉的一截藕臂。
云老太太却像是遇见鬼一样,挣扎着往床里面缩,没几下,灰白的发丝散乱,整个人披头散发的好不凄凉。
云罗凉凉一笑,摊开手掌道:“你看,不是我们不孝不悌,是老太太你不给我们机会服侍你,成心刁难罢了……”
“你?”云老太太一口气被堵在了喉咙口,下一刻就被排山倒海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指着云罗双目眦裂道,“你个不要脸的蹄子……咳咳……不要以为勾搭上了男人就得意忘形……我告诉你,就凭你骨子里淌着的狐媚劲头,也登不得大雅之堂,坐不了堂前贵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