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听说芸娘小姐病了。”一早,红缨把消息带进了屋。
刚刚起身正在梳妆的云罗闻言,手中一枚银簪一下子就刺到了手指。
“哎呀,小姐,你没事吧?”红缨紧张地捧起她的手仔细看,确定只是擦破了皮,才放下心来,可到底难掩心疼。
“怎么回事?什么病?请大夫进府瞧过了吗?”云罗听到自己声音里的不安。
暗暗祈求,希望不是她担心的那样。
铜镜里反射出红缨摇头的动作。
“具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见芸娘小姐身边的那个新丫鬟柳云急匆匆地朝太太那边奔去,说小姐昨晚起就没进食,这会儿已经下不了床了。哭着让姚妈妈去请大夫。”红缨拿起那枚银簪子在云罗如云的黑发上比划。
昨晚起就没进食?
是身体不舒服了吃不下还是诚心不想吃……打算绝食?
脸色沉重的云罗抬手制止红缨为她插上那根银簪。
红缨就搁了下来。
垂首等着云罗吩咐。
果真,“你去打听一下最近两天芸娘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哦,还有那个柳云的。”云罗略一思索,就有了方向,迅速地吩咐红缨,“速去速回,然后服侍我过去探望芸娘。”
在去看芸娘之前要把情况摸清楚,时间很紧迫。红缨立即就反应地退下去。
云罗坐在铜镜前,思虑焦灼。
把芸娘这几日的言行举止在脑海里一一过滤。
可又一时没主意。
不觉度日如年。
不到一刻钟时间,红缨就出现在她面前。
好快的速度。
而且还不见一丝喘息。
云罗不禁赞赏地看着她,温声道:“打听到了什么?”
“奴婢打听了,芸娘小姐这几天没去哪,也没见过什么人,只因为要找什么东西把楠星给喊回去一趟,其余就再没了。”
没去过哪,也没见过人,只见过楠星。
那怎么会突然病了?
云罗抬头,一下子看到红缨眼中传达的“远不止如此”讯息。
“继续说。”云罗正色道,脸孔凝重了几分。
“倒是芸娘小姐的贴身丫鬟柳云这两天可忙了。”红缨略略抬高视线,和云罗“果然如此”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继续说道,“说是这柳云去见过灶上的婆子、花房的妈妈还有姚妈妈的伺候丫鬟,每个人都聊了好长的时间。哦,又把楠星给请了回去,说芸娘小姐的东西不知道放在哪了,要托楠星去寻,楠星在芸娘小姐房里待了半个时辰不到,后来就匆匆地走了。”
红缨一口气说完,留给云罗思索的空间。
灶上的婆子?花房的妈妈?姚妈妈的伺候丫鬟?楠星?
云罗一下子抬头,发问道:“这些人有什么来头不成?”
肯定不是柳云要找这些人,一定是柳云的主子芸娘要柳云去找这些人。
或打听事情,或吩咐差事。
“灶上的婆子奴婢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可花房的妈妈我知道,是外院管马车的婆娘。”红缨目光沉静。
管马车的婆娘?
芸娘是要打听府里的用车,从而判断府里大人和太太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有过来往。
芸娘要知道这些干什么?
云罗的眉轻轻蹙起。
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加强烈。
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和柳云见面的那些人可有说什么?”云罗追问。
红缨便抱歉地不说话。
云罗就责怪自己太心急了。
红缨总共才出去一刻钟,能打听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还要让她打听清楚柳云和他们聊天的内容,那就是太为难她了。
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后便对红缨道:“时间太紧,这会儿容不得你再去打听,这样吧,你随我去探望芸娘,那边出来之后,你再细细地去打听。”
红缨领命,松了一口气。
随着云罗出门。
芸娘的屋子里挤满了人。
许大人、许太太、姚妈妈以及伺候的丫鬟。
统共才多大的地方,因为这么多人的进来,一下子就显得拥挤。
云罗见状,站在了门口,对着围在芸娘床头的许氏夫妇行礼。
许大人是外男,此处是女眷所待的地方。虽然,是自己女儿,可已经及笄,按制也要回避。
他因为担心女儿,一开始早就忘记男女大防的大忌。到了芸娘的房子,又都是许太太、姚妈妈、丫鬟这些熟悉的人。
等云罗到来,他才猛然醒悟——自己不应该留在此地。
主意打定,担忧地看了看床上皱眉闭眼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就抬步离开。
“好好照顾她。大夫随便要什么药材,都要紧着用下去,家里没有,就去外面药铺里买,务必让小姐好起来才是。”许大人临走时留了这么一句。
许太太含着泪不住点头。
可眼睛却一直停在芸娘脸上,片刻不移开。
就算云罗进来,朝她行礼,她也是顾不上,只是草草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连头都没转过来。
“太太,你别着急,大夫马上就到了。”姚妈妈替掩不住不耐烦的许太太对云罗解释,“云小姐,你快过来看看,我们小姐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太都急糊涂了……”
说着,指着床上闭着眼睛的芸娘抹泪。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云罗顺利地走到了芸娘床边。
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双颊凹陷、嘴唇微干,哪里是往日健康朝气的芸娘?活脱脱一个病秧子。
云罗大惊失色,一下子握住了芸娘伸在被子外的手。
触手冰凉。
毫无生气。
就像没了生机一般。
云罗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坐在床边的许太太,见到她眼底的红血丝,不禁感觉情况不妙。
“妹妹,妹妹……”云罗喊了几句,试图得到芸娘的回应,可结果很让人沮丧。
芸娘就像没有意识一般,若不是略略起伏的胸膛宣告着这具躯体的主人在呼吸,她差点以为……
“芸娘,你别吓母亲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老成持重的许太太终于再也端不住当家太太的架子,扑到在芸娘身上,在人前嘤嘤起来。
那哭声让人心碎。
声声抽泣,似乎要断人心魂。
许太太身子不济,这会忧思急惧,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云罗着急万分,下意识地去扶她。
“太太,你要保重身体啊,小姐还指着你呢!你可不能再有什么啊……”姚妈妈见状,也立即上来搀扶,语带劝解,“太太,大夫马上要来了,等大夫看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小姐怎么会突然这样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呢?是不是服侍的人不尽心,还是饮食里有什么问题?”
姚妈妈的话音刚落,柳云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太太,不是,不是的……”柳云大喊着冤枉。
身子微微发抖,眼眶含泪,一副浑不知情的模样。
站在旁边的云罗冷眼旁观,心中充满了疑窦。
到底是这小丫鬟演技太过了得,不露一丝痕迹,还是压根此事就跟她无关?
一切不过是她胡乱猜测而已?
左瞧右瞧,瞧不出异样。
一时,她心乱如麻。
眼看着许太太歪在姚妈妈身上,厉声呵斥:“胡说,牙尖嘴利的东西,你贴身服侍着小姐,如今好好的一个小姐突然病在床上起不了身,你说什么都不知道,还与你毫无关系,你说,谁信?姚妈妈,替我拖出去先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再拉过来回话。”
二十大板?
那恐怕等会柳云只有进气多出气少。
柳云吓得瑟瑟发抖。
“砰砰砰”地倒地磕头,很快,额角上一片殷红。
顺着发鬓流淌到衣领上,模样凄惨。
众人不敢直视。
姚妈妈一个眼色,就有腰圆膀子粗的婆子从门外廊下窜出来,上前要拿人。
柳云怕得泪水直流,不停地抖动着肩膀。
“妈妈,暂时等等。”正在此时,云罗开口打断了婆子的动作。
众人都看向云罗。
姚妈妈不解地望着她,等她的下文。
许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太太,这柳云是贴身伺候妹妹的丫鬟,等会大夫过来诊断,少不了‘望闻问切’,有什么回话还是柳云最清楚,万一此刻发落了,等会回不了大夫的话,那岂不是耽搁大事?”云罗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芸娘,提醒许太太。
许太太脸色微霁,知道云罗是为了芸娘不由笑着握住她的手,感觉道:“多亏你了,好孩子,瞧我都急糊涂。差点耽搁了大事。”
云罗羞涩地摇头:“太太是‘关心则乱’。”
姚妈妈就赶紧抬手示意来押柳云的婆子退下。
暂时安全的柳云抖着泪眼,冲云罗嗑了几个响头。
姚妈妈见状,不由喝问道:“没用的蹄子,还不赶紧跟太太禀明,小姐这两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去了哪儿、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太太就抿着嘴等柳云的回话。
眼神严厉,如淬着毒汁的利箭。
似乎只要柳云的话有一丝不妥,她的眼神就可以射出利箭,见血封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