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确实不是妄语。
哪怕是在被伏魔剑刺中即将形神俱灭时,她也依旧希望能够转世投胎好好重活一次。
从元菲了解到的灵隐仙子看来,她大抵是位沉迷修仙,术法高超之人。这短暂一生或许还有许多没有走过看过的地方,但身为散仙能得当地百姓建庙祭拜,香火兴旺,供品更是络绎不绝,想必定然竭尽全力帮助了许多人。
她会继续做好这一方散仙,与此同时,再去体验灵隐仙子因为醉心修练而忽略的世间万事万物。
“魔君如此心念,那位仙子自是不会失望。”
两人话音未落,却忽地感受到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元菲下意识抬首看去,只见灵隐山群峰间乌云压顶,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滚滚惊雷。
她不禁与顾砚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天劫。”
天劫这东西没有定数,有人在感受到自身境界突破后会前去三界交界之处的龙吼湾静静等待,有时可能登上十天半个月,更有甚者,听闻等待十年也并非少数。
当然,也有人可能正在山头打坐,根本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忽地就被天界劈上身,成为了一位仙族。
此刻见它如此声势浩大却也算是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云庭派中,元菲第一反应本是空迹真人或是顾砚则的哪位师叔终于熬到了飞升境界,但转念一想,才发现她忘记了这派中可还有位渡劫的道君。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曾猜错。
只见那天劫猛地冲向禁闭谷中的女弟子房间,生生劈开了一整排弟子卧房。
元菲这才意识到,原来岚雨也被关在此处。
子长神君绝口不提此事,还真是时刻都想着为他的宝贝和渊遮掩。
不过听他说起那么多往事之后,元菲如今倒还真没过去那般忌惮岚雨。
岚雨欠她的债她自会一点点讨回来,但至少在顾砚则心意这件事上,她早已不必再将她继续放在眼里。
女弟子的卧房位于半山腰间,与男弟子相隔甚远,元菲远远瞧着岚雨从那道天劫中迎难而出,神色复杂地抿起唇角:“这就成功了啊。”
顾砚则听见她这语气不免疑惑,听着怎么像她还挺开心。
“被天劫劈死也太便宜她了。”
原来如此。
顾砚则不免失笑:“魔君所言甚是。”
“所以你是把她寝殿烧了有扔下转生池了吗。”
就算没从子长那里得到确切答案,但元菲又并非傻子,结合种种迹象和态度细想,总能摸出一条还算完整的线索。
顾砚则闻声总算没再像从前那般避而不谈:“寻芳殿。”
元菲恍然大悟:“明白,神君是烧了太行神君寝殿,又把岚雨扔下了转生池。”
他没承认,却也没反驳。
“神君,我很笨的。”
元菲郑重其事地看向他:“很多事你不明说我压根不懂,仔细想想,我的聪明才智大概都用来对付那位了。”
这厢话音未落,那厢渡劫飞升成功的岚雨显然是在半空中注意到了传来窃语声的凉亭,她直冲而下,立于顾砚则与元菲身前。
元菲冷笑一声,避开眼懒得搭理她。
顾砚则则拱手行礼:“恭喜。”
岚雨并未立刻向元菲发难,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砚则,许久才道:“师兄,是化人对吧。”
她的语气肯定,并非询问。
顾砚则亦是如实相告:“是。”
元菲并不知晓,其实这也是时隔三百年来,岚雨第一次直面和渊。
思及这三百年来做牛做马,还曾堕为猪狗,她的双眸不自觉泛起绯红:“师兄至今依旧不觉对我太过残忍是吗?”
元菲闻声莫名看向岚雨,扔下转生池的过程中虽说是有些皮肉之苦,但做人三百年如此顺利地飞升星君,说到底还是顾砚则帮了她才是,有什么残忍可言。
“寻常仙族即使误入畜牲道,经历一世也当能重回人道。”
元菲猛地扭头看向顾砚则,只听得他紧接着又道:“如你这般,三百年不思悔改之人,确实少见。”
六道轮回分为人道、天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牲道。其中以人道为中心,人族行善积德可成天人,而若是作恶多端,则会堕入饿鬼和畜牲道。
反之,畜牲道若想转世为人,则需积累福报方可达成心愿。
本以为岚雨只受了一道转生池洗涮之苦,虽会皮开肉绽神识抽离,可总共不超过五秒时间便能挣脱,对于仙族众人而言,忍忍也就过了。
比起天劫剜心穿身恨不得扒下层皮,转生池之苦,确实不在话下。
可元菲怎么也不料顾砚则竟是将她扔进了“畜牲道”中。
更想不到,她做了将近三百年猪狗马牛,直到十七年前方才重新转世为今日的云庭派弟子“岑听雨”。
真是老天长眼,才没叫这等作恶多端之人轻易渡劫,飞升星君。
前些日子她还总忍不住吐槽天劫不靠谱,如此看来天劫有时候还是算得上相当明事理。
“师兄!明真魔君早就已经死了,你就算折磨我一辈子,她也永远回不来。”
岚雨这才终于将矛头指向元菲:“你疯了三百年,如今竟是需要找替身来安慰自己。你看看你自己,都被她折磨成什么样了!”
元菲觉着现下这场面着实有趣,倒也顺着岚雨演戏,露出不解神情看向顾砚则:“顾公子,岑姑娘所言,是何意。”
顾砚则并无反应,只听得岚雨轻笑道:“岑姑娘?你是前些日子对本君吆来喝去惯了,还不明白如今局面不成?!”
只见一道白袖骤然打出,元菲闪避不及,便被她生生击中膝盖,猛然跪地:“本君所言何意,你是听不明白?”
她说着又要动手,却被顾砚则拦住了去路。
他伸手扶起身旁的元菲,根本不给岚雨挣脱的机会,禁锢着她的手骤然施力,将她按跪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