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在《围城》里写道：“旅行最实验得出一个人的品行。旅行时最劳顿麻烦，叫人本性毕现。

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共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厌恶，没有吵嘴翻脸，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这话对于向晓敏和王进勇这种结婚二十多年，已经共同旅行过无数次的夫妻，似乎已经不再适用，但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

因为离婚旅行其实也有同样的功效。这次德国古堡之行，就让王进勇重新认识了妻子的能力，很多淡忘在岁月中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越来越庆幸，自己没有真正走出那最后一步。

尽管在向晓敏看来，他们已经签过了离婚协议书，仅仅是因为阴差阳错没有领那张证。离与不离差别不大。

一落地法兰克福机场，王进勇就沮丧地发现自己被卸去了所有光环，优势全无。

来来往往的男士，连机场地勤都比他高大帅气，他那点东方中年男性的魅力很快就在异国的空气中挥发得无影无踪。

没有助理的周到提醒，没有VIP服务的点头哈腰，宽大的机场，让王进勇也变得头脑空空，连下一步如何走都要等儿子指示了。而儿子骏骏则在妻子的引导下，兴冲冲地认着英文标牌，听着英文广播。

德国是个工整得意外美丽的国度，和法国意大利那样南欧热门旅游国不同，除了机场以外，中文服务并没有十分普及。

或许是他们选择的线路比较冷僻，又或者是现在已经接近暑假尾声，向晓敏一家在古堡之路遇到的中国人很少。

民宿都是晓敏在爱彼迎上找到的，大多数房主能做简单的英文沟通。从第一间起，晓敏就带着骏骏一起和房主交谈，从交通路线咨询到住宿事项，骏骏越来越熟练。四五天之后，和房主交流的事情已经可以全权交给骏骏了。

旅途末期的一家民宿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英文不太灵光。骏骏也毫不怯场，一边比划，一边在手机上翻译。愣是问清楚了小镇最好的餐厅和超市在哪儿。

“妈，都问清楚了。一会儿从这里左拐，前面有一座石桥。过了桥就是餐厅了。他们家有饺子！”

晓敏面露喜悦的看着孩子，PET的口语是不愁了。不过她还是要提醒孩子：

“骏骏，恐怕德国的饺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哦。”

“啊？”骏骏大失所望。才吃了几天西餐，在国内喜欢吃披萨和意大利面的孩子就开始怀念中餐了。

王进勇把箱子从后备箱拎下车。这几天，除了这点儿活，他感觉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看孩子一脸失望，王进勇连忙安慰：

“没事，一会儿咱们去超市买方便面。”

晓敏笑而不语，骏骏已经嚷开了：“爸爸，德国超市没有方便面，我早看过了。上一家就没有。”

晓敏直乐：“看来以后咱们得从国内备着点方便面，让爸爸背着。”

王进勇在一旁嘿嘿发笑。能给孩子背着方便面，似乎也是他这个父亲的功用，他有些莫名骄傲。

晓敏的行程安排得比较松，一般他们早晨开四五个小时，赶到一处古堡，逛两三个小时之后，不到下午4点就住宿了。好在沿途的小镇安静又整洁，处处象是精美的风景画。

一家人按照指示往餐厅去，果然，前面有一座石桥。桥下水面宽阔平坦，蓝盈盈的，仿佛镶嵌着一块透明的蓝玻璃。

“妈，我想游泳。”

“这。”晓敏犹豫了。眼下吃饭也稍微有点早，气温又高，这一片蓝宝石一样的水面实在是诱人，也难怪骏骏心动。但是……

“走，跟着爸爸下水。”王进勇把上衣一脱，拔腿就往水里走去。骏骏用眼神征询着妈妈，眼里掩饰不住跃跃欲试的小兴奋。

晓敏轻轻点了点头。骏骏欢呼着跟着爸爸跃入水中，连上衣都没脱。

“嗨，儿子，把衣服脱了。”王进勇从水中冒出头来，一把薅住骏骏，帮他把T恤脱去，扔给岸上的向晓敏。

晓敏看着的浪花里翻腾的父子俩，一边拧着湿衣服，一边笑着摇头。

回程的时候，晓敏订了慕尼黑机场直达北京的航班，一家人坐着地铁前往慕尼黑国际机场。也许是这一路过于顺利，王进勇太信任德国的治安，在地铁上王进勇把装着钱包和护照的腰包挂在了拉杆箱上。

中途停靠了一站，车门正要关闭，忽然王进勇的腰包被人扔了进来，铛的一声砸在行李箱上。向晓敏赶紧拾起腰包，站台上几个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已经跑远了。

刚才这群小姑娘就站在自己和王进勇身边，叽叽咕咕说着也不知道是德语还是法语，晓敏还在感叹外国的小姑娘就是生得俊俏，没想到她们居然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王进勇脸色煞白，腰包里的钱包已经不翼而飞。此行没有花完的欧元现金大约也有一两千，信用卡什么的就不用多说了。他惊惶地看着妻子。骏骏在一旁也吓得不敢说话，紧张地盯着妈妈。

晓敏翻了翻，护照和机票都还在，倒是镇定下来。

“没关系，护照机票都在。不耽误。”

晓敏向孩子挤出一个微笑。“别怕，骏骏。虽然咱们有点损失，但损失不大。”

她拿出手机，王进勇以为她要报警，却没想到晓敏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你赶紧打电话挂失信用卡。”

王进勇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也丢了。

他又慌又窘。“我，我太大意了。刚才……”

如果是几个小男孩，估计久走江湖的王进勇也不会彻底失去警惕，只是刚才是一堆漂亮的法国小姑娘，王进勇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晓敏温和地笑了笑，安慰他：“没关系，赶紧打电话吧。东西丢了谁都不想。护照和机票在就不是大问题。不耽误我们回家。”

她蹲下来看向骏骏：“妈妈不选择报警。是因为我们现在要赶飞机，报警会耽误咱们很多时间，这样我们就不能赶在你开学前回到北京了。

不过刚才那堆小姐姐的做法是绝对错误的。回家后，妈妈要写邮件投诉地铁公司。你帮我写好吗？”

骏骏连连点头。“嗯，她们不是小姐姐，她们是小偷。小偷太可恶了！”

晓敏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