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天气阴凉,饶是被包了披风,孩子的小脸儿还是青得发紫,没有半分血色,除了刚才被纪纲抛在空中时哭了一声,便没有发过任何声音。
易春风心下大痛,轻轻的拍着孩子后背,轻唤着孩子的名字。
孩子未足月,又有此波折,必须得找个郎中看一看,否则亦是性命堪忧。
男子似乎是有意放慢速度,不一会儿,身后的锦衣卫马蹄声响起,竟越来越近了。
易春风心下着急,想催马快行,男子却不急不慌的跑着,远远的看见锦衣卫的马匹坠在身后,才快马加鞭,马儿到了一处山坡处,突然一扬前蹄,大声咴叫,将两男一孩儿摔落下马,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追上来的苏大不由一惊,这个祖宗如果出了事,自己的病还治不治了?却也无可奈何道:“如此陡峭,必死无疑。回去复命吧。”
此处山坡就是当年燕喃跌下去的地方,面具男子对此处甚是熟悉。
果然,面具男摘下了脸上面具,一张倾国倾城的颜呈现在面前。
易春风毫不意外道:“你一出现,我心里就想到是你。因为,只有你,才为了小十一如此奋不顾身。”
沐斌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头,愧疚道:“对不起。施刑是我为了掉包,让苏大向纪纲献的计策,没想到真的会引你出来。在出诏狱的时候就给洛洛调包,知道你劫狱的消息已经有些迟,相救不及,抱歉。”
易春风呵了呵宝宝的手,让她暖和一些才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永绝后患,让纪纲以为这个世界上再无易春风此人。我已经连累了小十一一次,不能再连累她第二次,你就告诉她我还活着,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这样,她会开心些。”
沐斌沉默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易春风轻咳了咳,才并排坐到沐斌身边,似望向遥远的天边,轻声道:“我很喜欢你。”
沐斌登时脸黑得如同猪肝色了。
易春风没理会沐斌心理的小变化,接着说道:“在画舫上,小十一选择了先救贺子期,没有救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舍生忘死的救她,证明,你是一个有担当、可以托付之人。你也不要怪小十一,她有太多的过去,太多的失去,需要一点一点的治愈。她是属于那种不认准则可,认准了就死磕到底的主儿。你们俩在这一点上,真的很像。说不定哪一天,你就得想法逃出她的魔掌了。”
沐斌静静的听易春风说完,神情有些萧索,无奈道:“我,要成亲了。这是父母双亲与我谈叛,救她出来的条件。”
易春风不由得一声轻叹:“该放手时就放手吧,放手也是一种爱。”
沐斌又说道:“我征求了表妹意见,成亲是我们两个相商的结果。我求的,是黔宁王府给我相救洛洛的实力;表妹求的,是不外嫁出府,一个呆在沐家的名份。我与她己签订了和离书,在洛洛十六岁时,也就是八年后正式和离。可是我担心,到那时,洛洛要的,是一世一代一双人,她会嫌弃是个续弦。”
画风转换太大了,易春风才意识到,原来,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纠结病犯了的少年。
易春风忙转换口气道:“你洁身自好就好,小十一不会嫌弃你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坚持到底就是胜利啊。”
沐斌似未听到易春风的话继续低喃道:“可是我,不想告诉洛洛,我怕她因亏欠于我呆在我身边,而不是心甘情愿喜欢我。”
易春风:“......”
“可是我,又怕洛洛误会我是因为喜欢表妹才成的亲,从此不再理会我。”
易春风:“......”
“可是我,又怕洛洛伤心难过,转而不理我......”
易春风:“......呃,木头,不,沐斌,我想起给我女儿取什么名字了......”
“叫什么?”沐斌好奇的问道。
“叫可可,我云游四海,四海为家,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了,姓沐,叫沐可可.....”易春风翻了一下白眼,如果可以,我想叫她“沐可是”。
“可是我......”沐斌刚要说话,易春风却一眨眼,神秘昔昔道:“我的女儿,小十一能不经常去看吗?”
沐斌顿有所悟的红了脸,是啊,有这么个孩子在,隔上几日,总会见上一面的。哪能像现在一样,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的。最关键的是,每次见面,都轰轰烈烈,传得绯闻亦是五花八门。
沐斌十分好奇的看了看一脸痞气、大马金刀悠着孩子的男人,不禁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拼死救洛洛,你与洛洛不过相识半年多而矣,而且交集也不是很多。况且,你的身份......”
易春风岂不明白沐斌的意思,沉默的半晌才道:“这个,还是等洛洛接受你,由她来告诉你吧。你只要知道,我与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连,骆少谦夫妇也比不了的亲人。现在,她唯一的亲人站在了你的阵营,现在加上了可可,你的胜算很大。贺子期,他只是上帝偏爱他,让他长了一幅好皮囊。”
沐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不是金陵四公子之首嘛,为什么易春风会说贺子期长了一幅好皮囊呢?
心下想起那张画像来,不由又是一叹气。
这时,沐五领着黑虎营的兄弟们来了,将二人拉了上来,易春风当先骑上一匹马,向沐斌抱了一拳道:“多谢。就此珍重。对小十一说,以后再见面,我请她看《大话西游》,让她别犯与我和孙大圣一样的错误。”
说完打马疾驰而去,留下不明所以的少年,脑袋里想着剧院里西游记的情节,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锦衣卫诏狱。
一脸志得意满的纪纲,正翘着二郎腿听着苏大汇报。
生怕纪纲不满意,苏大活灵活现的讲述着追逃的经过,更加重渲染了易春风的“死状”,四肢分离、骨肉模糊,红的红,白的白,那叫一个惨烈。
纪纲夸奖了两句,却指着眼前的小河塘怒道:“那骆冰卿什么时候被调包的?”
苏大立即垮了脸,委曲道:“统领大人,您看这衣服,这身量,这伤口,哪能分得清啊,会不会是在法场上调的包?”
纪纲脸色一沉道:“本来嘛,猎风寨的匪首已经死了,我不该和一个小姑娘置气,但这明晃晃的调包计,实在是太小瞧本统领了。来人,去骆家,拿人。”
“这......大人,骆少谦是从五品,小的一个百户,压不住茬啊。”苏大一脸不情愿。
纪纲一巴掌拍在了苏大的的肥脸上,心情很好,张嘴笑了笑,只是脸上不知被易春风的哪位夫人挠出好几道血印子,笑起来份外的滑稽。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小小的文官都怕了,白在锦衣卫混了这么多年,锦衣卫怕过谁来着。让杨锡陪你去,他是五品官够用了吧?”
苏大忙点头呵腰答应着,心里却乐得有人当替罪羊。
心想,锦衣卫统领位高权重,千不怕万不怕,可我苏大只是个百户,人家不敢拿统领开刀,拿我个百户说事儿那是不费力的,何况,我的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我的后半生幸福,都看小神医的手高手低了。
他的到来,却使杨锡心理的一片乌云散了一半。
因为骆冰卿在刑场调包,纪纲安排埋伏,这些他全不知情。他下意识的以为全部是纪纲的计谋,先将骆冰卿关到别处,再让假的骆冰卿出现,诱捕易春风。
苏大的到来无疑给心如火焚的他解了惑,原来,骆冰卿真的被人调了包,被救走了。
想起前些时日遇到的胡潼,杨锡心里有了底,知道骆冰卿是安全的。
没想到,杀死了易春风和易府上下二十余口人,封了兰贵坊和画舫,纪纲还不满足,明着就要拿下骆冰卿,一幅要将骆府搬倒的架势。
苏大与杨锡各怀心思的上了路,担心的却是同一件事,能不能拿到人。
一向雷利风行的锦衣卫在大街上大摇大摆、慢慢悠悠的向骆府前进,里面还传来苏大与杨锡的说话声,那声音大的,让街上的行人以为这二人耳朵有问题。
只听杨锡问到:“苏百户,你知道骆府在哪条街上吗?”
苏大大声回答道:“千户大人,属下不知道啊,属下这就去向路人打问打问,别让骆家的人给跑了。”
说着,大模大样的问着路人和摊贩,路人早就被他凶神恶相吓跑了,卖菜的摊贩跑不了,吓得战战兢兢,其中一个卖东瓜的汉子指了指东面方向。
苏大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没想想就说?你以为你卖东瓜就指东啊,你要是卖南瓜还得指南边呢!!”
再问一个,又指了相同的方向,苏大上去又是一巴掌:“你和卖东瓜的是一伙的吧,离老远就看见你俩眉开眼笑了,不亏是卖白菜的,真能瞎白呼!!!敢白呼百户大人,是不是不想活了?”(苏大曾在奴儿干司卫当差,没有发生战乱时,鞑靼、女真等商贾都会在那儿交易货物,混着叫来叫去,就行成了一些土语,“白呼”的意思是混说,瞎说。)
那人委曲的揉着脸躲到菜摊子后面,却又怕这个锦衣卫百户大人发飙,用一只手紧紧护着没有卖出去的白菜,眼神害怕得躲闪,心里却骂了苏大祖宗十八代:你个杀千刀的鹰犬,说我白呼,你才是白呼,万岁爷都看出来了,封你个“百户”。
直到第五个人指的是同一方向之后,苏大方回禀了杨锡,继续开始了蜗牛般的行军。(未完待续)